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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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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幽幽叹了口气,“润玉润玉,还未记起么?”
尾指一钩,琴弦“铮”地发出一声颤音。春葱一样的十指,柔软纤细,涂了嫣红的蔻丹,衬在雪白的衣袖下越发的触目。
这个场景是如此地熟悉,妮妮觉得自己脑袋里的某一根弦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
润玉?润玉……润玉是谁……是谁?
又一朵花落了下来,掉在衣襟之上,只是顿了一顿,随即又滚落下去,与地面的花瓣混在了一起。
一阵眩晕,往生的经历如潮水般涌来。妮妮脸色苍白,喃喃道:“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原不过是狐,在居云山里住了几百年。檀樱是阿姊,茜是姑姑,父母的面容记不得了。姑姑说,尚在尔等幼时,它们就被猎户捉了去——一身上好的皮毛是狐在人眼中致命的杀机。
檀樱私底下说,要好好修炼,有了道行就可幻化人形,不会被杀了。她说这话的时候,面带憧憬,居然忘了人也会杀人的。如同长辈们一样,有着奇怪的心理,它们又是怕人,又是恨人,却又要变了人往那花花世界里扎。
却只是想,等得了道,便要杀了那些可恶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得好死。等这世上没了人,狐族就可以从此安乐生活。檀樱却只是贪玩,觉得神通无比好玩。
常常有好心的长老来照顾,教个一招半式,奈何自己与檀樱冰雪聪明,一学就会,惹得它们老怀大开,教了又教,渐渐倾囊相授。
日子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熬,常常仗着新学的本事去找鸡精蜘蛛精之类的晦气。打不过就逃,学了新的又去,把居云山弄得鸡飞狗跳。
有一只叫宸的小黑狐狸跑来说,再如此淘气,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瞧着他黑水晶一样的眼珠子,忍不住捉弄它一顿。嫁不出去关它什么事,罗嗦。
又过了几百年,身体已经修炼到可以幻化各种形态。打定主意下山,寻他们的晦气去。
檀樱来送别,她还差了一点,化出的人始终带着尾巴,藏也藏不住,否则怎么也劝不住要一起去的。宸也来了,尽管被欺负了几百年,还是那么罗嗦,一点也不怕被K得满头包。
眼眶有些酸酸,不过还是被即将实现梦想的兴奋冲淡了。挥一挥手,踏上下山的路,却不料命运从此改变。
虽说下山之前补习了许多功课,但还是看花了眼。没想到人间是如此的热闹,街道两旁全都是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商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有,有些意料外的兴奋。
咦,那是什么?草棒棒上插了一串串红艳艳的东西。刚凑过去想仔细研究,那抗着棒棒的人就来热情地招呼:”姑娘,来一串糖葫芦么?好吃!“
糖葫芦?一点也不似葫芦呀?但是他说好吃,不如就尝一尝吧。点点头,挑一串最大的,咬一口。哦哟,又酸又甜,那滋味从未试过,让人蹙着眉头喜欢。
满意地点头,转身要走。却被那人拉住衣袖:“姑娘,您还没给钱呢。”
钱是什么东西?还未来得及发问,耳旁已有人在说,“我请这位姑娘,余下的不用找。”当下抛过一锭银子来。
小贩欢天喜地拾起,口中不住地称谢。那人似乎很是得意,站定当场,轻摇着扇子,摆出一付潇洒的姿态。
这种情况下山前学到过,前辈们管这叫“泡妞”。看那人油头粉面,浮夸轻狂的样子,简直就是教材上的典范。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不怕死就跟过来,拿你第一个开刀。
“姑娘慢走。”那人急了,“啪”地合上扇抬脚就追,“请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此地最近不很太平,姑娘如此貌美,一人独行恐有危险,不如让小生护送一程。小生姓姜名梓,今年二十有八,尚未娶妻,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家有良田千顷……”
正观察着哪儿偏僻便朝那里行去,好将这个喋喋不休的轻薄子解决掉。一顶软轿迎面而来,里面居然散发出熟悉的味道。
走得近了,那桥帘儿掀开,里面探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来,向着那人娇嗔道,“哟,姜公子,老远就听见您的声音了。我正纳闷儿呢,怎么好几天都没上来坐坐呀,原来你忙着满街追女孩子呢。”说罢,用手绢捂着嘴吃吃地笑。
姓姜的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琉璃姑娘说笑呢,我哪舍得不来看你,只是姑娘是彩虹院的头牌,即便是一掷千金也得排队等换姑娘一笑。你看你看……”他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牌牌,“给了徐妈妈三千两纹银,也只拿到了六十二号,还有得等呢。此刻巧遇,实属难得。”说着说着,骨头又轻了起来,涎着脸向前凑过去。
琉璃手一低,帘子滑下,将自己遮入轿内,仍吃吃地笑,“多谢姜公子抬爱,夜间不妨来听琉璃唱小曲儿吧,一定关照妈妈给公子留个好座位。”
“一定一定。”色迷意乱之际,他连骨头都似酥了。轿子行出甚远,尚自痴笑,却不知自己拣回了一命。
乘两人打情骂俏之时,早已闪过一边,使了个隐身术在一旁观察。那气味愈发浓烈,打定主意跟了软轿去探个究竟。
行不多远,轿子便被人拦住。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七星宝剑,威武堂堂、颇有气势地站在路中,脸上神情傲然。
琉璃再次掀起帘子,一脸不耐烦,“我说陆先生,你三番两次说彩虹院有妖,抓了几次没抓到,这次又想做什么?”
周围的人群见势都围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哟,这轿子里的不是彩虹院的头牌么?长得真漂亮。”
“哼,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说不定就是狐狸精变的来着。”
“是啊是啊,陆家世袭捉妖,尤其这个陆岳,据说更是出类拔萃的好手。他说有邪气那就肯定有古怪。”
“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妖怪,我看分明是这个陆岳假正经,不好意思去彩虹院喝花酒,专门借了捉妖的名头接近漂亮姑娘。”
“管他是什么,反正有好戏看喽,嘻嘻。”
一干人不断窃窃私语,一付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