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谁入梦》紫姜

16、收妖

　　“五五分成，”琉璃扬扬手中银票，“倒霉孩子，白送我五千两，哈哈。”可能在彩虹院内呆久了，沾染了徐妈妈的不良习气，琉璃似乎也很喜欢银子。
　　“对了，刚才丫鬟送进来，说是客人打赏你的，去看看是什么。”
　　她不说，倒还忘了有这回事。桌子上放着巴掌大的锦盒，或许是首饰之类的东西吧。公子哥儿，能送什么新鲜东西出来，兴趣缺缺。
　　“谁送的？怎不打开来看看。”
　　“陆家二少中的一个，不知道是谁。若是什么金啊银的，琉璃姑姑您就代为笑纳了吧，我是不喜欢那些东西的。”
　　琉璃也不客气，伸手就打开盒盖。
　　不是金银玉器，是一管装在镂花象牙筒里的口脂。
　　“是上好的货色，”琉璃拈起来在鼻端一闻，“甘松香、艾纳香、苜蓿香、茅香、藿香、零陵香、上色沉香、雀头香、苏合香、白胶香、白檀香、丁香、麝香、甲香……嗯？还添了点八安草炼的绮罗香，对普通人有凝神辟邪的功效。”看来世代炼药的鼻子就是那么好使。
　　“不知道大陆公子还是小陆公子，那么知情识趣，希望你日日梳妆点唇时都想着人家。”琉璃将口脂依旧放进锦盒，一手推了过来，调笑道，“市面上有钱也不一定能收齐这些材料，制作也复杂。绮罗香对我们来说虽然不难得，可对普通人而言却是大有裨益，这份心思了得，这份礼也算得上别出心裁了。”
　　想到方才一吻，脸颊不由得发烫，急忙转移话题，“姑姑就不要取笑了。适才收拾的猞猁精不过是小小点心，后面呢？琉璃姑姑有何安排？润玉可是盼着好戏快点开场。”
　　虽然不知道姑姑为何要与陆家作对，也不知道为何姑姑想要翻天覆地，但能这样“祸害”人间也很对胃口，心内跃跃。
　　“丫头，急什么，你才下山没几天，先四处看看玩玩去，你会发现人世间远比你想的要好玩。先得学会做人，才能想着怎么对付人。何况，越是有趣的事越是要慢慢做才有趣过瘾，不必急在一时。”琉璃的表情，像刚偷来了十只八只小鸡。看来，又有哪个倒霉的要在逐渐收缩的圈套内挣扎哀鸣了。
　　“知道了，这就叫微服私访对吗？”斜着头，记得在哪见过这么一词。
　　“去你的。”琉璃笑骂，
　　人世，与狐是不同的。此时，琉璃在心中默念。

　　自那日以后，彩虹院生意夜夜爆满，万两身价的红牌，即便说到京里，也是稀罕的，谁都有好奇想染指。有些自诩风流的王孙公子，还特特从别地赶来，捧着大把金银珠宝，唯恐送不出去般地硬塞，把个徐妈妈乐得双脚乱跳。反正每晚谁出价最高，谁就有幸能一亲芳泽，好在琉璃从不挑客，只凭银子说话。
　　她当然懒得挑——反正客人进房，先灌上三五七杯酒，待对方昏头转向分不清虚实，暗施一个“摄魂”，由得客人抱着枕头，在幻觉中做出种种丑态。她自是省心省力，施施然飘过来串门磕瓜子，好不逍遥。可怜那些客人自己和自己折腾了一晚，第二日腰酸背疼不说，心中还沾沾自喜，以为昨夜雄风大振，能与美女春风几度。
　　还有不少数量的客人是润玉的死忠FANS，比如金胖与黄小胡子，俨然是护花兵团首领，平时照样斗嘴，可如果有客人意欲上前轻薄，他们便一致对外，夹枪带棒，骂得人恨不得当场自尽。有这样两个活宝，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虽然每晚依旧只唱一曲，只是琉璃花足了心思指导打扮，夜夜不同装束登场，倒也风情万种，让人过目难忘。更何况每晚只得惊鸿一瞥，更惹人心痒垂涎。据说连本州太守都曾听闻艳名，微服而来，失魂而去，让太守夫人揪着耳朵发了好几日彪，一时传为街头巷尾的笑谈。

　　夜里见到的都是奢华与风流，白天睡足了，会出门四处闲逛，看人世最普通的百姓，最普通的生活。琉璃说，这也是修炼。反正轻纱覆面，一般行人也不会晓得路上走着的就是彩虹院里的红姑娘。
　　“仙师——仙师——”有人跌跌撞撞向前跑去，口中不断呼喊。路人闻言纷纷让开，只见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神情焦急满头是汗。
　　“仙师，请救救小儿吧。”男子跑至一人面前，倒头就拜，在地上砰砰磕出声响。
　　定睛一看，正是冤家路窄，前面乃陆岳是也。
　　听见有人呼自己为仙师，陆岳大是得意，将来人搀起，和颜悦色道，“这位兄弟起来说话，有什么事不妨慢慢说。”
　　那男子呼吸急促，顾不得擦汗，连珠似地道，“小子姓郭，住在城郊，家中只有一子年方十岁，前些日子不知道被什么秽物缠住，一直昏迷不醒。原先以为得了什么重症，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可都说没病，后来得人指点，知道是被妖邪所惑，如不驱赶，只恐性命不保。素闻仙师法力高强，威名远播，定能救小儿一命。还望仙师大发慈悲，大恩大德，小子永生不忘。”说着说着声泪俱下，纳头又拜。
　　陆家名声在外，但平日行事还是比较低调，很少有人在外抛头露面。可陆岳是个例外，虽然他辈份不低，可本事不高，在陆家并无多大威望。他时常在外排场隆重地捉个小妖驱个小邪，又笼罩在陆家的光环下，被常人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代高人，他也乐得享受平时在家族内享受不到的尊重。他虽然行事高调不合陆家风格，可也算是积累功德，并无人去管他。时间长了，陆岳的名声倒也十分响亮，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有几斤几量。
　　果然，听了那男子的哭诉陆岳勃然大怒。
　　“这还了得。”陆岳喝道，“你且放心，不管何方妖物，敢来这里伤人撒野，便是它的亡命之日。我定当收了它，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一番话豪气干云，路人轰然叫好，拍手称好。更有好事的，便要跟了去看热闹，若能亲眼看着陆仙师收妖全过程，那以后还不牛逼大了去，上哪吹都有人听。
　　只是，无人发现那男子貌似庆幸地一笑，眼内闪烁的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