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君》是一九

23、

　　“姐夫，你是不是在责备我任性，不懂事啊…”纹蕴小心翼翼地问。
　　她小心观察着孟子君的脸色，却发现其眼中竟有一丝惊讶闪过，表情也似乎比平日的时候显得不自然。
　　“你是不是不习惯我叫你姐夫，那…那我还是唤你驸马，好不好？”
　　孟子君似在认真思考着这一问题，隔了半响，他才回道：“你还是唤我的名字为好。”
　　“是！子君兄！”纹蕴抱拳一礼，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走？”
　　按照孟子君的说法，他们明日便会启程回盛京，那时离开方显得更为妥当。纹蕴认真一想，认为此法甚妥，于是决定采取他的建议。

　　午饭过后，纹蕴见孟子君满脸疲态，心知他一上午都专注于祈福大典，定是十分劳累，于是体贴地说要退出房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叫董恩跟着你。”孟子君道。
　　纹蕴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现在的身份是侍女，哪有一个侍女出门，身后还跟着护卫的。我就在这附近转转，不会走远的。”
　　由于主殿上午刚进行了祈福仪式，纹蕴不能过去，只有在后院一片逛逛。当经过厨房时，门正半开着，里面有两名女子正在忙活。其中一人淘洗绿豆，另一人生火烧水。纹蕴认得，那是太子妃身边的两名侍女。此时太子妃正在午睡，这两人现在来煮绿豆汤，大概是想等太子妃醒来就能喝到凉的，真真是其心可表，忠诚有加。
　　纹蕴本不欲打扰，抬步就走，哪知这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却使她硬生生把抬起的左脚给放了下来。
　　其中一人抱怨：“咱们太子妃娘娘真是可怜。娘娘那么关心太子，太子却对她不闻不问，平时也不怎么回宫来住，真不晓得太子每晚都去了哪里…”
　　另一人的音调降得更低，她说：“我听说太子平日里也不怎么去侧妃娘娘那里，另外两个侍妾的住处就更别说了。咱们娘娘是正妃，嫁过来几年都没有子嗣，外面有人传是太子自身的毛病，我看啊，太子根本就不想要孩子，所以才不和咱们娘娘同房。”
　　“我也听说了，不管是咱们娘娘，还是辉朝来的那位侧妃娘娘，都是陛下强迫太子娶的，太子根本不愿意。这也难怪，要和自己不爱的女人共度一生，换作是谁都是不情愿的事情。”
　　“嘘！你小声点。”其中一个侍女食指抵唇，伸头往外望了望，见没有人经过才又开口：“不过，侧妃娘娘似乎很有手段，你看见没，昨天那名她派来的侍女可是在太子房内同他共宿了一宿。”
　　“你是说…”
　　“嗯！多半啊，那女子是被太子看上了。你想想看，这几年在太子府，你见过哪个侍女能够进到太子房间一晚上不出来的？”
　　“那…那咱们娘娘岂不是处境危险？要是太子纳了侧妃娘娘派来的那个侍女，从此府里岂不是多一个女人要让咱们娘娘头疼了？”
　　“那也没有办法，谁叫太子喜欢呢。整个太子府，太子最大，其余的人都得围着他转…那女子这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一步登天…”
　　接下来的内容纹蕴没有再听，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不住地问自己：她们口中那个走了狗屎运、一步登天的女子指的是自己？
　　原来…原来孟子君是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太子妃是，大皇姐也是。
　　纹蕴忽然忆起两年前的那天，孟子君对她说：“我选了你的皇姐为妻而没有选你，你难道不该因为这点而对我好一些么？”
　　如果当初嫁过来的人是她，结局会不会就和现在的太子妃一样？
　　一定是的！
　　“啊…”
　　纹蕴闻声回头便找到了声音的发出者：刚才在厨房的两名侍女中的一个。
　　此刻她发现了纹蕴，踌躇不前，定是知道了方才她们的话已被她尽数听去。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你不开口我也绝不开口地对峙了半晌，终于，那侍女咬咬唇，干脆大着胆子上前，率先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纹蕴倒是坦然以对的样子，甚至带点儿调侃：“你指的是太子妃娘娘不得太子宠爱这件事，还是指我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的事情？”
　　“你…你别得意！”那侍女只因为纹蕴的这一句便被刺激得怒气迅起，指着她骂道：“你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能神气多久，就算太子因为一时之兴纳了你，你也不过是个侍妾，你难道还真以为太子殿下能喜欢你一辈子不成？”
　　“噢…他喜欢不了我多久，难道还喜欢你呀？即使他纳了我之后看不上我了，你还不是一样要叫我主子？”
　　见到纹蕴一副得意洋洋的猖狂样子，那侍女气得手都在发抖，一张脸更因为天气炎热和怒气升腾的双重关系，变得通红通红。
　　可纹蕴浑然不觉，甚至笑眯眯地好心建议她道：“我给你个建议，这绿豆汤很是消暑降火，最适合你这种容易生气的人喝。你给你家太子妃娘娘煮汤的时候别忘了也给自己煮一碗，要不然你先被自己的妒火烧死了，谁来给你家娘娘送汤呢？”
　　“你这个贱人！”
　　那侍女刚怒骂出声，同时，右手腕已被人重重捏住扣住脉门，又疼又麻，甩脱不得。
　　“你好歹也是太子府的人，说话怎么那么难听，你主子平时都不教你的么？”
　　纹蕴顺手一推，那侍女一个不稳，栽倒在地上。
　　她正要爬起来不甘示弱地回两句嘴，却像突然中了魔障一般、似看见了什么恐怖可怕的东西，只听扑通一大声响，这回她竟是双膝齐齐着地，跪了个结实。
　　她只是朝着一个方向一个劲地猛磕头求饶：“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奴婢犯错了，请太子饶了奴婢！”额头撞在地上嘭嘭作响，听着就让人觉得疼痛。
　　纹蕴抬眼望去，果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藤架下的孟子君，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董恩眼疾手快地吩咐了两个人将那侍女带走，自己也跟着去了。只剩下孟子君和纹蕴两人仍留在原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最终，纹蕴还是决定主动上前找他搭讪。
　　但是她没有想到，孟子君竟一点儿也不领情，只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去，脚步丝毫不停留。纹蕴唤他他全也当没有听见。
　　“真是个古怪的人，叫人越来越搞不懂…”纹蕴单手叉腰，朝他的背影做了个大鬼脸。

　　原本这一天就这样看似有些小风波实际上还算平静地过了。甚至晚上纹蕴为了避嫌，特意没在孟子君房里“侍候”，留下他和他的太子妃两人共度良宵，而自己则拉了董恩出去闲逛。顺便，想私下从董恩的口中了解一些情况。
　　“我问你，我姐姐在太子府，过得好不好？”
　　见董恩不回答，纹蕴再问：“我听说，我姐姐并不得宠，是不是真的？”
　　“姑娘千万不要听白天那婢子胡说，侧妃娘娘在太子府自然是…过得极好。”董恩“老实”答道。
　　“你看你那言不由衷的模样，真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啊？我再问你，我姐姐平时，是不是常受那个太子妃的欺负？”
　　“太子妃娘娘宅心仁厚，待府里的人都极好，怎会欺负侧妃娘娘。”
　　“那就是你家太子对我姐姐不好！”
　　“姑娘并不了解太子为人，这般说辞实在无理无据！”
　　“可是我听说…”
　　“呵，姑娘还是如初见时候那样相信他人。倘若当初嫁来太子府的是姑娘，姑娘今日可否还是会坚持你的想法？”
　　纹蕴一时错愕。
　　董恩也意识自己言语有差，赶忙赔罪道：“在下逾越了。”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当初遇见姑娘，在下还真以为姑娘就是要嫁来大盛的那个人…那时我在旁偷偷观察太子的态度，太子似乎也是十分犹豫…”
　　哪知他还未说完，便被纹蕴没好气地打断：“我嫁来干嘛，你少乱说了，光你们太子府一个小女子就能对我耀武扬威了，我才不愿意受那个气呢！”
　　“说得也是，姑娘如今孑然一身，自然自在快活。”董恩附和道。
　　纹蕴这才眼睛一亮，满腔欢快地说道：“明日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见，如果他日我到了盛京，我一定…哎哟！”
　　话才到一半，纹蕴倏地被迎面匆匆赶来的一人撞上，她身子一斜，差点摔倒。多亏董恩及时扶住，这才避免了亲吻大地的可能。
　　“小和尚，看着点儿路啊！”纹蕴不满地指责。
　　孰知小和尚只顾低着头，走得也很匆忙，撞倒了人甚至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这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这么急，莫不是赶着去见佛祖吧？”
　　“不好！”董恩瞬间眉头紧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那和尚居心剖侧，太子有危险！”话毕，他便追着和尚消失的方向奔去。
　　纹蕴虽然不及他反应快，但也知道如此夜晚，一个小和尚在太子住所附近偷偷摸摸定是没安好心、要干坏事。
　　“我就知道，多留一晚就准没好事发生！”她得赶快过去一探究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