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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下影疏不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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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苏容信去了哪,从所丢的一百余人之中兴许有些个线索可寻。
这一百人不是一般士兵,个顶个儿是这支队伍中的尖茬子,照我们的话讲算得上特种兵。再一个,苏题也不见了,虽说题叔总觉得云箫青的事有他的责任,有意无意总觉得愧对李斯否不愿与他碰面,但李斯否心里对他却是相当感激的,他在不在队伍里,李斯否也是一下便知。
别看李大人不大讨喜,苏学士在这军中的人缘儿倒是不错,苏学士不见,虽说只有几个下属晓得,却个个儿心急,不会儿便推了个胆儿大的副将去问,苏大人在哪您透露一下我们心急的话没说完,李斯否反而哼唧上了:“李某人可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他有自己的用兵打算,走便是,拐了我的老底作甚?!拐便拐,偷偷摸摸作甚?!虽然我也晓得这围困打开之后接下来的他老侯爷的兵算不上威胁,但这一声不吭,神不知鬼不觉的就颠儿了,李某不敢苟同。咱也别找,这苏大人鬼精这呢!”实际上气的是苏容信的不告而别。
那副将噎了一噎,看李斯否横眉竖眼的样儿,没敢再问,心想李大人一定是跟苏学士沟通打算好了,不想走漏风声才揶揄自己,便悄默声的出去了,留李斯否一个人在帐子里没头苍蝇似的打转儿。
李斯否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高高挂起了,你想苏容信顺走的这百来号人,能做什么?这么少的人,恐怕不是正经打仗吧,不是李斯否不想找,李斯否一直猜透苏容信,别问他苏容信去哪儿了,苏容信有什么计划,他真的是一头雾水,一概不知。
况且他心里还梗着一个茬儿,苏容信那天说让他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灭张公公那日,苏容信说要帮衬他,说着说着还亲上来了,说什么等打完了仗就……后面的话,李斯否记得真真切切,说是让他从了自己,回想起来李大人倒是不恶心不沉溺,竟只觉得胆战心惊。
说好的帮衬,这也帮的挺好了,虽说这仗打得是慢了点,但也不是没有起色,这么慢慢打我们早晚把老侯爷耗完。
转念一想“打……打得慢了点,我是不是对苏容信说过这话?不,不不不,就算我说过,苏学士这么沉得住的人怎么可能小不忍乱大谋,他有的是主义和打算,怎么会我随便叹一句就做什么冒险之举,又不是打不赢他,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苏学士当时看我那神情!……非也非也非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感动的人啊……我们虽然一直用奇袭战术,但也是手上棋子算尽了有所把握才有此个举措的,百余人,百余人……百余人能做得了什么呀?苏学士这么稳稳当当的人才不可能真正去做什么蚍蜉撼树之举!”
话是这么说着,李斯否却转着转着转悠不动了,云箫青中箭偎在他怀里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抖着手抚开箫青哥脸上的梅花瓣子,眼前一花,云箫青的脸却变成了苏容信的脸,他也倒自己怀里,略带期许又似有释然的黑眸钉在自己脸上,让李斯否扔了他也不是,搂着他也不是。
李大人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他扑棱了扑棱脑袋,刚刚一闪而现神奇的画面却挥之不去。李斯否很是委屈的捋着桌角蹭到地上,堪堪抱住了脑袋,认命的想:“望卿已经没有拜言了,苏大人你虽不讨喜,却也不要做傻事的才是……”
第二天李大人就不梗着了,火急火燎的抽了几个机灵的下属出去打探,话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并不许他们走漏苏容信失踪的消息。
就这么左等右等等了个把月,李斯否觉得自己快要疯彻底了。那个画面一直挥之不去,也不见苏容信半点消息,李斯否整饬整饬军队,给金陵的赵洵递了个信儿,大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我要正面跟老侯爷拼了”这般,便头也不回地拉着架子往北直面迎击去了,一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简直杀到眼红。
要问他怎么还会打架?这事儿跟苏学士也掰扯不清。苏学士不是老“历练”他么,手段多段,他不打不跑都要吃亏了,自己好歹算个爷们儿,总不能真的让云霄青一直护着他。后来一来二去,倒真成了个有那么两手的小白脸,走轻巧路线,动作灵活,以一挡十不成,四五个使蛮力的却也围不住他。再打上打了一年多的仗,就跟突然开了窍似的,真的就挺会跟人打架了。再一个他这几个副将都不是吃干饭的,一路碰上的也是都是闲散的流寇,李斯否这一路子就跟泄愤似的,杀得挺酣畅。
这厢李斯否策马奔腾了十几天奔到了北疆,刚离了建安城不足百里安营扎寨,就等着大战、血刃、手撕什么的,便听说了一件蹊跷事,二公子,死了,还特么是被他李斯否的人灭的。李斯否张张嘴,没啊,我没见着大部队啊,这一路都没见到啊。几日之后攻城,也是招了邪一般顺风顺水就攻了进去,城里一片空旷死寂,李斯否站在近两年以前和云箫青走过的街道上,没时间风花雪月恍如隔世,不由得一阵胆寒:“不对不对,苏大学士,肯定是他,他整什么幺蛾子,还是说……容信被建安候那两个公子捉住了?不对,撤!快撤!!!”
然而没有什么围剿没有什么血拼等着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几日后,他们驻扎进了昔日的建安城,李斯否走到了那片校练场上,才发觉不对,这距离,这角度,果然不是那少年失手,再回想一下建安候跑来的样子和时间,不对,他就是要反,他们只是平白牺牲的一个引子,再深想,只怕二公子三公子也是借口,这一家子恐怕一开始就是一伙的。不想挪步不想挪步的,李斯否最后还是蹭到那棵梅树下,然后就拔不动腿了,云箫青的血就浸在这片土地里,李斯否就呆立在那儿,直到太阳从山头落下,月亮慢慢爬上来,就挂在那些梅枝子上。
透过树影又掠过他,映在地上,却再也不是互相依偎的两个人影了,只剩他李斯否孤零零的一个,枝头也不是花影斑驳千回百转的绚烂了.李斯否摸摸鼻子,他一生最好的一个吻,也成了他一生最痛苦的一个回忆。头一次大庭广众之下没被推开反而被进一步确认的他还没来得及幸福,没来得及适应这一转变,这一切就变了味道,那日那漫天花雨在他的脑海里也几近惨白。开始,结束,只用了须臾,回味起来,竟快到有些模糊不清。
李斯否艰涩的向这片土地里浸着的血液开口,说的话却不是忆当年:“拜……拜言,我……我已经没有你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让苏容信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