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冰释 ...
-
人生得意须尽欢。
夏幼花拽着甘微的手，跟着大部队蹦跶蹦跶说这说那乐个不停。得其陶染，众人更是一路言笑晏晏。除了甘某人。
难得的假日，其实甘微本想窝在家里好好补个眠，没想到却被她一个追魂夺命铃惊醒，一看闹钟，六点四十九分。看来夏幼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拉她去了。
然后睡意朦胧地穿衣洗漱，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就毫无形象可言地奔到夏幼花亲临的车站。那里也不知道已经集合了多少人，甘微秉持着陌生人少言为妙的心态，默默地站在夏幼花的右手边，生生被她附送一个“胆小鬼”的白眼。
“呵呵呵，我家闺女不懂事，怕生，大伙儿担待着点……”夏幼花如是说。
甘微望天，好像肚子开始饿了……
郑可钦担任本次活动最策划人，端一本花名册，举一只iphone4，不时对着那头“blablabla"炮轰一通。眼见着队伍规模越加庞大，他终于仁慈地宣布，“好了，差不多人都齐了，还差11班的余俊，谭心颜，季青旋，14班的黄蕊，陈子芳，17班的张旦，他们到时再看，现到人数43人，咱们先出发吧。”
夏幼花满心愉悦，等着腿都发麻了……正想推发愣的甘微，却直看见她的一脸幽怨。啧啧啧，这小女人模样，忍不住挑逗起来：“别傻站着了，大部队都跑了。没听见嘛，那谁还没到呢……”
“夏幼花，你是故意的。”
“Bingo，可真是天赐良缘啊……”
“……”决定了，与之绝交一个上午。
乌压压一大片人堵满水族馆入口大道的场面真是相当壮观。
这会儿郑可钦去商量门票的事了，闲杂人等便只得原地站立。眼尖的程菲看到里头门边上一身英伦呢大衣正低头拨弄手机的季青旋，顿时欢腾地招手，“季大帅哥，等久了吧，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季青旋闻言，合上手机，走到众人面前，淡淡扫了一眼，微笑道：“正想和郑可钦联系呢，票我已经买了，团票。”
“那得赶紧把他召回来啊……”应平，也就是传说中的应哥，立马风风火火赶去了。
“大家都吃过早饭了吧？”季青旋看着躲在夏幼花身后的甘微，不觉皱起了眉。
“吃过了吃过了。”
“嘿，这年头哪有傻子空着肚子就跑来玩呢。”有人侃笑着。
“呵呵，那真不幸，在下就是那个傻子，”说罢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起晚了。”
“来了来了，咱们可以进去了。大大，这回多亏了你的票，那么长的队真他妈的不是人排的啊。”郑可钦一米八二的个子，如今摆起诉苦的样子来还真是一点不害臊。
……
“不客气，都是自家人。”
大大，三班联盟的男生对季青旋的爱称。
说起这三班，还是有一段渊源史的。
结盟原因一，由地理位置而生的情谊。同处北面三间最阴潮教室，适合抱团取暖。
结盟原因二，由师资条件决定的互扶政策。相同的语数英老师，还有同差的烂投影仪。
结盟原因三，由性别比例影响的串班热。11班男生多，14、17班则女生多，正好平衡。
综上，尽管相识时间不长，感情是实打实的好。
当然，要排除甘微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鸵鸟同学。
在这样热闹的起哄声里，甘微怕是最不和谐的那一个了。和夏幼花的赌气还未消，和季青旋的尴尬还摆在那，还要不动声色地应付自己一阵一阵讨厌的胃痛。如果说季青旋是傻子，那她不是成更傻的呆子了么。人家至少还晓得要把早餐打包带来，自己却连备用饼干都没有。唔，好像记得早上李阿姨准备的是小米粥和葱油饼……后悔得想哭。
不知不觉竟落在队伍最后面了，甘微咬着牙想赶上去，未料到有人用身影一挡。
是季青旋。
他只是垂眼静静望着她，不说话。
仿佛有那么强大的念力定住她的身体，甘微顿时泄气。然而想到夏幼花那句“总不能把人家一直晾着吧”，又觉得有愧于人，便强忍着所有不适，轻声说了句：“季同学，再站着就掉队了。”
于是空气开始舒缓，“脸色不对，吃早饭了没？”
“……”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拿着。”把手里的塑料袋塞到甘微手里，强迫自己忽略甘微抬起的眸子里那一份匆匆的慌乱与惊诧，“骗他们的，我吃过了。”
“那这个……”甘微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力的拒绝只换来更强摄的不容分说。
“想看看有没有那样的傻子，有的话，顺便卖个人情。”季青旋说的痞痞的，转身就走，眼里尽是藏不住的笑意。
有些事，就这样慢慢来就好。
观光隧道，发呆圣地。四方全是小鱼独占的风景。
甘微仍在队伍最后面慢慢地走，握在手里的牛奶尚有余热，一直暖到胃里。袋子里还有一份三明治，她没有动。说不感动自是假的，自己极力想掩饰的胃痛，连近距离的夏幼花都没有察觉，他却一眼看穿了。这般真情上演，还挂个牌子上书“随君欲拒还迎”，再扭扭捏捏地逃避排斥，更像是见不得人。
是啊，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就像夏幼花说的，是好人，就大不了发展一段纯纯的革命感情。
想开了，心情也随着舒畅了。
“死妞，连胃痛都瞒着我。”夏幼花的声音突然响起，吓跑了一群浅寐的游鱼。
绝交期间，不可以说话。
“别用眼神盯我啊，微子，我错了行不？我可是戴罪之身前来赎罪的啊……”
什么意思。
“唔，就那个谁啊，说有人可能不舒服，叫我来照顾照顾。”夏幼花笑得贼兮兮的，“你说怎么就没人对我这么好呢，还有热热的牛奶……”
……
还是继续看风景吧。
隧道的入口处，懒懒地倚着一人。白色棒球帽，修身的黑色风衣，指尖随意转着一枚钥匙圈，与人不冷不热地保持着距离，全然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
*******
在一个水世界的肚腹里穿行的感觉，果然新奇而神秘。
季青旋充分发挥身为大大的潜能，在最前面细心讲解着。
而甘微和夏幼花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陌生品种的鱼，作为同样无知的人类，对季青旋的钦佩更是深了一分。
鳄鱼先生浮在水里，一动不动，他便适时地补一句，“扬子鳄生性胆小，像有些人。”
绿水龙，万年不变的少女怀春情态，夏幼花瞅了一眼甚为喜欢，一个劲地叫嚷着要给它拍照，季青旋走过来打趣，“据说它的两只眼睛中间还有第三只眼，你正好就近观察。”于是夏幼花哭丧着脸，跑到甘微面前拼命抖着鸡皮疙瘩。
甘微轻笑，意外地和季青旋的眼神撞在一处，便连忙转开。
小海马，跳来跳去的，嗯，像夏幼花。
透明的水母大人，长长的须隐在水里，时而和时间一同静止，时而微微晃动，给人一种安宁的错觉。
还有珊瑚礁里的石头鱼，澳大利亚彩虹鱼，比小朋友还活泼的淡水锯鳐，大大的龟仙人……当传说中治愈的魟鱼从头顶像云一样飘过时，甘微难得的激动了。
做鱼真是幸福呢，无拘无束，尽情表现自己想表现的一切。也可以和那么多同伴在一起，寻食，玩乐。即使有伤心的一天，也只是将眼泪流进水里，即使有落单的一天，也不会觉得孤独，因为它身后的水，就是它永生的依靠。
甘微用手抚上玻璃壁，悻悻地想。
“你有没有听过，鱼和水的爱情故事？”季青旋悠悠地走到甘微身边，顺便给了五步外正准备偷窥的夏幼花一个“恶灵退散”的眼神施令。
“没有。”很诚实地回答道。
“鱼本不爱水，水也不爱鱼，因为，鱼本活在岸上，水中本没有鱼。但一个偶然的机会，鱼掉进了水里，才知道水的柔情、水的美丽，于是她开始喜欢生活在水里。不知何时，水也发现她的心里多了一条鱼，她感受到鱼的活泼、鱼的可爱。于是她开始听鱼的故事。再后来，它们习惯了这种喜欢。这是第一个版本。”季青旋顿了顿，“还有一种说法是，水爱上了鱼，因为水里只有鱼，所以水只好爱鱼。鱼也爱上了水，她生活在水里，只能生活在水里，所以，她不得不爱水。”他也学着甘微的动作，把手靠在玻璃壁上，试图感受里面的水的温凉，竟引来一只小小彩虹鱼的垂涎。他转头，看着甘微，“那么你呢，喜欢哪一种？”
甘微听得怔怔的，也许是颇有感触。良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在一片蔚蓝之中，“前者。大概所有的相知都需要一个接触的前提。因为只有所以喜欢，那这样的喜欢未免太低廉了……”
“我很意外你能有这样认知，也很高兴。”季青旋的声音仿佛从天边凌空而下，微微带了一声长久静待后忽见日光的喟叹。
甘微不知道最后是怎样走出那条隧道的。只有季青旋最后那个明朗的表情，她犹自难忘。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开始习惯性接受那个人状似理所应当的接近？
这期间还有个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插曲。被讨论主角是我们的苏信同学。
陈索把应平召到身边，偷偷地咬着耳朵。“阿信还没到么？”
“是啊，昨天他明明说会来的。”
“算了，这个小子，向来我行我素的。还喜欢装深沉，让人捉摸不透，不管他了。”
“哥几个一起长大的，不知道吃了他多少苦。”
“呵呵，你说他要知道我们这样说他，会不会发飙……”
“不会，顶多，被他暗地里整一下。像五年级那次裤子粘到凳子上还要被老师叫起来罚站，啊还有，初二那次，我们不是还赌输了去把那个毛爷爷的雕像画花了么……”
“别提了，可恶的，害得我们吃处分……”
一上午的时间匆匆过了，一群人明显玩得很是尽兴。
到了讨论午饭问题这个环节，却起了争执。有人说包个包厢算了，也有人说不如去公园烧烤，云云。最终还是季青旋出面，大公无私地说了句，“我们有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总是有些麻烦的。虽然很可惜，我看还是就这样散了吧。等下次再有机会，好好筹备以后，我们再叙吧。”
于是高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在这样不情不愿无可奈何意犹未尽的唏嘘里，正式over了。
甘微其实也是舍不得的。难得有这样亲近同学的时光，难得自己收拾好了过去的阴暗心情，在这样一个暖冬的正午，所有的情绪都容易被晒出来刺激神经。
这时候郑可钦突然大咧咧地提议，“咱们留个□□电话什么的，私下好交流呗。”
没想到居然受到一致认可。
四十四个人的联系方式，一张白纸，复印之后，人手一份。
临别赠礼。
这浅薄的温情并没有很快被时光磨损。反而为一些可巧的缘分，开了一次契机。
在后来会考，文理分科的忙碌之中，这个上午的闲暇便格外使人惦念。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冰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