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北漂

2、《二》

　　汽车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镇上。我背着旅行包下了车。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很多，车也少了很多。国道上，一阵阴冷的风夹杂着一股难闻的臭气卷起路面的尘埃向我扑来，我转过身，背迎向它以作抵抗。等风过了我才回身继续前行。
　　今日天公不作美。火车站的上空黑压压的聚集了一堆乌云，并且还在急剧的膨胀。算挂的老先生说，黑云压城是不祥的征兆，它可能预示着前途不顺，时运不济。我是有文化的人，终其一生追随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鬼才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我走进售票厅犹犹豫豫的买了一张到X市的火车票。我要逃，逃得很远，很远。
　　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倾盆。我躲在售票厅，隔着一扇玻璃门看雨。短短的十几分钟雨就停了。耀眼的阳光如佛光一般穿过云层，地面金黄一片。天空分割成了两面，一面是蓝的，阳光灿烂，另一面仍是乌云密布。我记得六月八号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天也是这样的。我们一群人站在操场上。有老师乐呵呵的走过来说，今天天气很给力，不冷不热，适合考试，你们都要加油哦。我们傻傻的对视着无奈的笑了。一同学走近老师，右手指向天边逗着说：“老师，你怎能忽悠我们说给力呢，你瞧，这鬼天气一半是阴的一半又是晴的，晴的那边是一中学生的，阴的这边才属于我们。”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我走出售票厅，蹲在车站前面的花圃旁，看着经过大雨浇灌的花草上残留的水珠晶莹剔透。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下了强哥的电话号码。余强是我高中三年的铁哥们，长得四肢发达，眉清目秀，又酷爱打篮球，身后追随着一大堆嗲兮兮的女生，具体的说是未谈过真正的恋爱，有过恋爱的倾向，终是有缘无分。他说过，他要谈一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当时是既羡慕又嫉妒。我说，如果我是女生，我一定非你不嫁。他左手托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把右手搭在我肩上笑着说，如果你是女儿身，我定和你长厢厮守，不离不弃。我听了，心里酸溜溜的，难道我真的希望自己是女儿身么？
　　饭后回来的同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们中间，他朝我们扮了个鬼脸狂笑道：“你们两个大男生真不要脸，这样的话都说得出，你们就同性恋吧，哈哈哈......”
　　我们相互使了个眼色。那男生感觉不对劲，惊叫一声，撒腿就跑。我们追上去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我管他叫强哥，这样不仅亲切，反而有种被保护的感觉，我习惯这样叫。
　　“喂，强哥，我今晚就要走了，我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伤心？怎么了？走得这样急不等成绩出来么？”
　　“伤心总是难免的。我不想呆在家里，至于分数嘛，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了呵。”我心如死灰，高考真的能把人考死。
　　“你真的决定要走吗？”
　　“是的，必须走。我已经买好了到X市的票，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哦，那你先去吧。记得到那边了给我挂个电话，等成绩出来了我再去你那儿，我们一起闯天下。呵呵。”
　　“嗯—”我挂了电话，不说再见，泪水夺眶而出，不小心掉在了手机的屏幕上。
　　我把双手插进裤袋里，笔直的站在花圃边上咬紧牙关，抿着嘴，用力的眨眨眼睛，时而抬头看看灰色的天，湿湿的地，一副很坚强又很孤单失落的样子。
　　“强哥，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答应过彼此，高考后不论如何我们都要微笑着去流浪，摆脱可恨的高考，可恨的学校，你忘了吗？”我喃喃自语
　　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坠入了一潭冰冷的死水中。X市是我一个美丽的幻想。它的繁华，它的寂寞，以及人与人之间相互猜忌，无法触及的冷漠是我灵魂的寄托。我要在那里租一间简陋的房子，断绝所有的通讯消失在茫茫人海里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一个人？我歇斯底里地哭了。我真的要那样一个人生活么？我反复扪心自问。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还有那些十年寒窗苦读的战友呢？就算自私到什么都不要，可晓雨怎么办？我一直都深爱着的人啊。晓雨，晓雨，这两个熟悉温暖的字眼同晴空霹雳一般闪现在脑海，心很痛，痛得撕心裂肺。
　　同晓雨一起走过多少欢笑和泪水，一个高考就能将我们俩分开么？不能，绝对不能，我要守护晓雨一辈子，这是我对她永远的承诺。
　　我半蹲着很无奈的拔起地上的一撮小草。我决定不去X市了，我要去晓雨的那座城市。我要履行我的承诺，永远陪着她。我相信年少轻狂，但我更相信彼此间的真爱。
　　我抹干眼角的泪水，满怀希望地给晓雨发了一条短信说，我想你了，我要去你那儿陪着你。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想她是在上班，不能回我。
　　傍晚时分，我坐在终点站是F市的车上。久违的电话响了，是晓雨。我拒绝通话，回短信说，火车上信号不好且很吵，明天见Dear。晓雨仍然很婆妈地回我说：“一个人么？带外套了没？半夜冷了要穿上，担心感冒了。还有哦，一个人车上自己要处处小心，明天下班了我去接你，不许乱跑哦，老地方见，嘻嘻—”
　　我浅浅地笑了。晓雨总是把我当作小孩。
　　风急天高的夜里，听着火车轮碾过铁轨发出沉闷的声音。车厢内，微弱的灯光下，累极了的乘客躺得横七竖八，鼾声此起彼伏。我伏在窗台上，缠绵的思绪勾起我回忆的伤，那个九月，那个秋天，还有那个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