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逢潇湘慢》清霜寒柳

11、第十一章

　　尚书府三个大字近在眼前。
　　司徒半夏上次来过，门房认得他。直接通报了管家。管家说顾横云还没回来，就请了司徒半夏去偏厅里坐着。
　　送上来的茶水点心，司徒半夏慢慢吃着，忽然间就见到一个小孩子跑过去。
　　小孩子穿了一件翠绿的衫子，从门前跑过去又见到偏厅里坐着人，就有噔噔噔的折回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着司徒半夏。半响后说了一句：“我见过你，上次你同横云一起在巷子里。”
　　司徒半夏也觉得这个小孩子眼熟，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上次偷了顾横云东西被发现的那个小孩子么。
　　“你怎么在这里？”
　　“我娘过世了。横云收留了我。”小孩子一五一十的答。认真的样子让司徒半夏再也忍不住笑意。
　　“怎么叫他横云？他要送你去见官，你还这么叫他？”司徒半夏问着，小孩又认真的答着。
　　“是横云自己说可以这么叫他的。横云是好人。我偷他东西是为了给娘亲抓药。娘亲……横云帮我葬了娘亲。”
　　“对，他是好人。”司徒半夏笑着接口。
　　顾横云，你可以对一个孤儿如此，却又置泽州千万百姓于水火之中。顾横云，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边管家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叫着“小枝儿。”小孩子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管家大叔叫我了。叔叔，横云是好人。可别人都说他坏。他……”声音随着小孩子的离开而渐渐消失。
　　司徒半夏苦笑。他该怎么解释？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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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一直等一直等。直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见顾横云回来。司徒半夏起身告辞出来，心里就泛起不安。
　　一路回了侯府，第二天一早在宫门外候着时照旧不见顾横云。临了时辰宫里的管事太监说皇上今儿个累了，不上朝。大臣们都上去探口风。
　　司徒半夏听那太监隐晦的说皇上昨儿个同顾大人商量国事。众人一听顾大人顿时心里明了。嘴上却还是说着皇上圣明，劳心劳力为国为民之类的。
　　司徒半夏出宫上了轿子，轿子走到一半时忽然说道：“去尚书府。”
　　到了门前门房连问都没问就让他进去。管家见是他说了句：“侯爷您快去看看，主子从早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一身伤也不愿意看大夫。”
　　司徒半夏没听管家说完就向顾横云的房间去。
　　隔着老远就听见小枝儿的声音，和着拍门声一起传过来。
　　“横云横云你开开门。管家大叔去给你请大夫。”
　　一回身见到司徒半夏又喊道：“横云横云，上次同你一起的叔叔来了，你见见他。”
　　司徒半夏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管家，管家带着小枝儿都走了。
　　司徒半夏敲敲门轻声说道：“横云，是我。”
　　房里没人应声。
　　大惊之下司徒半夏也顾不上许多，硬是打开了门。顾横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黑发滑落在地上，像是一把阴冷湿滑的水草包裹着他。衣服明显是胡乱套上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伤痕。却是比前几次见到的都重。
　　这时管家请的大夫到了。司徒半夏留了药箱后把大夫和管家一起赶了出去。
　　吸一口气。司徒半夏把顾横云身上的衣服剪开。伤口的血已经凝固，粘在衣服上。司徒半夏沾了清水一点一点的擦着伤口附近的血迹。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太大力气。
　　清理干净伤口，拿出药粉上药。
　　药是好药。却依旧刺的疼。顾横云因为疼痛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那一水儿墨绿衣衫。张口，嗓子疼的仿佛昨夜那些烧红的针扎的不是自己的身子，而是嗓子。
　　嘶哑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亮。近乎气音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先别说话。”司徒半夏头也不抬的说。把伤口包扎好。又打了清水帮他理身子。
　　顾横云静静躺着。等着司徒半夏把他清理干净，又喂了他喝水。这时才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伤是谁留下的？”司徒半夏不答反问。
　　顾横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翘起的嘴角像是在嘲笑他的明知故问。
　　半响后，顾横云突然说道：“皇上答应了不会拨银子救济。”
　　听他这么说，司徒半夏不禁怒从心间起。抓了他的衣服让他坐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
　　顾横云把脸转向一边，过了好久才轻声问道：“你同十二王爷之间怎样了？”
　　司徒半夏徒然放手。坐回桌边看着顾横云的那一头黑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我带你走。”
　　“走？”顾横云转过头来看他“去哪？”
　　“去……”司徒半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那样说也不过是突然间升起的念头。根本没想到要去哪里。就那么说了出来。
　　“去哪，”顾横云又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司徒侯爷，我们能去那里，”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你舍得那一身空名，我可舍不得这一世富贵。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
　　听他这么说。司徒半夏眼睛里的光芒闪了闪，终于熄了。之后一揖手说：“既然如此，那顾尚书就请好好休息。如此才是皇上，万民之福。”那最后的六个字念得极重。近乎是切金断玉，咬牙切齿。之后门轰然关上。顾横云闭上眼，突然觉得好累。
　　司徒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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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将养了几日。倒也是慢慢的调理了过来。
　　院子里的榴花开的灿烂。远远望去，只见墨绿中夹杂着石榴红，分外的娇艳美好。
　　顾横云站在床边看着小枝儿缠着管家要上树去掏鸟窝。清脆的嗓音在这略显寂静的府里回荡。管家被缠的烦了，正看到顾横云立在窗边。就对着小枝儿说道：“你去问问主子。他答应了，你就去。”
　　于是小枝儿一边喊着横云横云一边跑过来。
　　顾横云顿感头疼。
　　借着身子没好躲进房里，不一会儿就听到小枝儿的声音。在房里应一声：“小枝儿我今儿个不舒服，你找管家去玩。”话音刚落就听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子，八王爷要您过去。”
　　漫不经心的应一声，换衣服。
　　因着不情愿而磨磨蹭蹭。
　　上了早已等候着的轿子，进王府。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去。开门。门内一片漆黑。拿不准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想干什么。顾横云就在门边跪下了，对着门内的一片漆黑行了一礼说道：“王爷。”
　　过了好久才有别的声音响起。
　　是少年痛苦的喘息声里夹杂着另一个错乱的呼吸。
　　顾横云压下心里泛起的情绪，没有得到可以起来的命令，那么就一动不动的跪着。
　　过了好久才响起八王爷慵懒的声音。
　　“起来吧，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谢王爷关心。横云已经大好了。”
　　“嗯，来人，抬出去。”话音落。进来两个侍卫抬走了床上的少年。借着从门外透进室内的月光。顾横云看见那清秀少年脸上透出的惊恐。一双眼大张着，却是已经没有了呼吸。
　　顾横云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看到了他的动作。八王爷低低的声音响起。侍卫关上门，房间又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你怕什么？怕你和他一样？”
　　“横云，横云不敢。”
　　“你放心，本王还是喜欢你的。留着你，以后还有用处。”
　　“横云，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呵。如今你也学会了这些。刚进到我这王府的时候，你可是一点也不情愿呢。”
　　“世事已变。横云知道错了。”
　　“听你这么说本王可真是欣慰。那么，你同司徒半夏……”

　　听到这个名字，顾横云心里不可避免的一颤。而后才答道：“司徒半夏近来同十二王爷交好。横云无能，请王爷责罚。”
　　“十二弟么，算了，你下去吧，本王累了。”
　　“横云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