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幽兰》推枕惘然不见

12、锁离愁，连绵无际，来时陌上初熏 第一卷 庭院深深深几许 第十一章

　　待梳妆完毕后已是黄昏，当绿烟满怀欣喜的说了一声“好了”后，我这才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
　　然后待看清了铜镜中的我自己的样子后，我连带着众宫女都不禁低呼了一声“好美”
　　沁儿掩唇巧笑道：“娘娘，您今晚真正是要艳压群芳了。”
　　我亦微笑，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刚入夜，整个皇宫却是亮如白昼，四处都点着纱灯，朦朦胧胧，倒映在池中，越发不真切。
　　举办中秋筵席的地方在御花园。
　　只见满园的菊花都开放了，夜风一掠，香飘千里，姹紫嫣红。
　　宾客们陆陆续续归了座，三五成群，或商讨时事，或互相比较贡品。离筵席开始约还有三刻钟，因此，皇宫中的嫔妃都还没有到来。
　　且看那御花园中，正中心被用花缀成一圈，权当表演席。上好的花梨木做的椅桌也有规律地绕着圈子摆了将近一周。这是皇帝的嫔妃乃至朝中大臣的席位。
　　那圈子留了两米宽的一隅，随后用檀木做的椅桌一字排开成三角状。这便是官员的子女们及一些新晋的才子学士们的席位。
　　在那圆圈状的表演席地上方，土地呈阶梯状延伸上去。约有三四级台阶，而后便是一片平地。此时那儿便赫然陈列着当今圣上的龙椅。再往下一阶，即是太后的鸾位及四妃之位。
　　“姐姐，你说皇上到底是何用意，为何将兰妃打入冷宫了又让她来参加筵席？”
　　只见远处的池中央缓缓地划着一辆花舫，船上坐着的却正是华妃、志杰小主、莲嫔及莼婕妤。此时开口说话的是莲嫔。
　　“谁知道呢？”志杰小主语气颇为不屑地接上，“依我看，那狐媚子定是使了什么妖术，才将皇上迷得团团转。”
　　说到这，莲嫔和莼婕妤都露出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好像和兰妃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似的。而华妃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诶，姐姐。”志杰小主见她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奏了效，索性又添上了一把火，“您说咱们姿色平庸不被皇上待见就算了，而您的美貌在我大虞皇朝却是数一数二的，和那兰妃也不相上下，凭何您才产下龙子皇上却连慰问都不慰问下呢？”
　　本以为华妃会被有所刺激，从而正面表示将和她们站在同一阵线上。但没想到她只是眼神冰冷地扫了她一眼，继而幽幽说道：“皇上如何行事你我管不着。但若是这话叫本宫说与皇上听了……你说皇上会作何反应呢？”
　　志杰小主听了这话小脸立马变得煞白，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华妃见达到了自己要的效果，遂轻轻一笑：“不过妹妹放心，姐姐素日最疼你们这帮子姊妹，怎舍得置你于不利？倒是那兰妃，上次也不知和皇上说了些什么，惹得皇上将御膳房送饭食的老婆子宫女们悉数斩了。”
　　“哦，对了。”华妃故作神秘地靠近了志杰小主，“上次皇上还和姐姐我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
　　“说你故意寻兰妃的麻烦，总有一天他会治你的。”
　　说完这话后志杰小主颓败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口中还喃喃道：“怎么会，皇上怎会如此待我？”
　　“妖妃，定是那妖妃！”说着，她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好了，到岸了。”华妃说了这么一句，就下船了。
　　哼哼，就凭你还想和我斗？几时叫你死在我手里也未可知。
　　想毕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时已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春风满面地向那些朝自己迎来的官员妻女们走去。

　　浮禧宫内。
　　太后捧起一杯茶，待稍稍冷却后轻呷了一口。遂唤道：“芸儿。”
　　“母后，儿臣在。”右侧一个长得恬静温婉的女子站起来回道。
　　“今晚，熙儿会来。”
　　“儿臣已知。”
　　“到时候你可要多加配合熙儿。”太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待事成后，哀家自会叫他好好待你。”
　　女子的脸上羞得染上了红云，福了福身子，回道：“谢母后。”

　　我是在离筵席开始还有一刻钟不到的时候才到的。绿烟那丫头为了给我弄一个合适的头发拆了又放放了又拆，最后我一气之下索性挑了条质地柔滑的偏宝蓝色缎带松松地将长发系好，这才一干人慌慌张张地从冷宫出来。
　　彼时园中人声喧哗，男女衣着光鲜漂亮，在座位间往来穿梭。或三五成群，或独自饮酒，总之衣鬓飘香，一副奢华荼蘼之景。
　　“兰妃娘娘到。”旁边的小太监唱道。
　　顿时，基本上全场的目光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或怀以好奇的心理打量我，或抱以仇视的态度盯着我，总之没有一个人是毫无目的地看我。就看我的灵魂。
　　隔着老远就感觉到了殷政那炽热的目光。
　　彼时他正左手举酒杯，右手揽美人，眼睛斜挑着我。看起来那么地漫无目的，但又是那么地摄人心魄。
　　这一刻，我是这么地想要靠近他。我这才终于发现，原来久不见他，非但对他来说无所谓，反而叫我思念至此。杨郁啊杨郁，你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举步走向殷政。
　　他还是歪在龙椅上，却不再看我，而是转头去撩拨着他怀中的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我不曾见过。
　　且看她梳了一个斜云鬓，头上只素洁地插了一只玉簪，身着一件鹅黄流苏云衫，虽在殷政的众嫔妃中容貌勉强算一个中等，却别有一股风流娇弱的韵味。
　　此时她躺在殷政的怀抱里，两颊不用施粉也是娇俏带红，不知殷政与她说了些什么，惹得她耳朵根都红了。
　　我又走了几步，这时离殷政还有□□步远，只听那女子嗔道：“陛下真坏，尽拿芸儿开玩笑。”
　　我神色颇有些尴尬，想要停住脚但又想到众人都看着我。
　　“娘娘，继续走啊，怎么停了？”我身后的绿烟压着嗓子道，“那第三级台阶上左手边数起的第一个位子才是您的。”
　　我微微抬首望去，见绿烟所说的那个位置较其他两位贵妃来说距离皇帝较远，遂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可是我显然忘记了殷政的“色胆包天”！
　　我刚刚跨上了一级台阶后只觉眼前一晃，就被殷政抓到了他的怀里去。此时那个自称芸儿的贵妃已回到了自己的席位落座。
　　“怎么这几天都躲着朕？”他丢掉了酒杯，埋首在我颈间嗅着我的发。
　　我不禁身体一阵发麻，这场景在别人眼中肯定很暧昧。
　　“嗯？”他热热的鼻息扑在我的脖子上，像是许多小小的蚂蚁爬过一样。
　　“我…我身体抱恙。”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继而轻声笑了一下，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嘴角的弧度。
　　“爱妃真香。”他如是说。

　　底下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
　　世人皆没有想到，打入冷宫的兰妃居然仍倍受宠爱，甚至较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锦衣男子端起酒杯来朝我们这个方向敬酒道：“素闻兰妃娘娘才貌双全，生得倾国倾城，无人能敌，今日下臣一见果是如此。又见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实是令人深为感动。臣敬皇上与娘娘一杯酒，愿皇上与娘娘恩爱岁岁如今朝。”
　　“朕便借谢卿家吉言。”殷政亦举起酒杯来回敬他一杯。
　　我转头朝底下望去，一切景象人物尽收眼底，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待我欲将视线收回时，却见一名身穿朝服的老者抬头向我这个方向看来。他面容严肃，但此刻却是嘴角带笑，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称赞的东西。
　　凭直觉，我觉得这个人必定就是谷幽兰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