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藏唐]逐路黑白》蘑菇三

17、拾

　　客栈内外狼藉，阳光明媚得让人心焦。
　　李山容很诧异，他本以为浩气盟来了不得了的救兵，可定睛再看，却又不像。
　　只是方才那股剑气确实非比寻常，百尺之外便足以让他警觉。
　　叶闲波满眼茫然地看着李山容，又看看他身边的女子，略见恍然。
　　他在镇北找到影卫口中的恶人谷部众，一开始便是由这女子引路，可后来打得一片混乱，那女子不知何时便不见了，只剩一帮乌合之众，现在想来，大概是指东打西的圈套。
　　叶闲波随即笑道：“椋儿，我是不是——”
　　“来得很及时。”
　　灰椋两手拦在小孩胁下，抱起来，放在他背上勾住。
　　叶闲波愕然，他没来及邀功，已忙不迭改口抗议：“把他给我做什么？！我难道不要再打——椋儿？”
　　唐灰椋轻轻一跃，身影随之消失，仿佛被轻风吹散。

　　他不必回答，在他消失的刹那，周遭惊弦齐响。
　　扭转局势只需一招，李仇二人上一刻还是全盘胜利，这一刻便陷入箭雨阵中。
　　这些精钢羽箭毫无预兆，全指向庭院中的一点，数目极多，去势极狠，一瞬间连阳光都黯了三分——叶闲波既已返回，回来的自然还有诸名影卫，客栈中不止草棚这一处机关，若要发动，只待灰椋一声令下。
　　不过血策二人虽然惊急，也不愧是老江湖了，很快稳住阵脚，背向而立各守一方，疾枪挥成一道屏障，不久脚下断箭无数，其余钢箭擦身而过，入土三分，周围已无落脚之地，然而箭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还夹了不少霹雳雷火，几颗坠下，院中已是乱石纷飞。
　　“走——”
　　仇灵妆发觉不妥，率先开口。
　　唐门机关深不可测，若对方布置周密，纵然是无双武艺，也无异于深入虎穴——提前伏击唐门影卫便是顾虑此节，只是没想到护镖人中也会藏龙卧虎。
　　“走！”李山容面色铁青，一声呼喝，二人各挡一面，飞奔而去，每步踏得地面箭羽齑碎，机关弩箭一路追击，直至二人越墙而出。
　　“堂主！”
　　有人高喊，头顶骤然一道赤光，自南向北呼啸而过，快到不及一瞬。
　　叶闲波陡然一震，他抬起头，头顶仿佛还有那箭光的痕迹，却又不似真实，若非整院乱风被那道光生生撕开，此时全被牵往一处，他尚怀疑方才有一箭射出。
　　杀手不愧是杀手，灰椋一记追命过墙，他全身毛骨耸然——那箭快得无可挑剔，更可怖在出箭前不显丝毫杀气，弩箭离弦刹那，杀意瞬时以万位计，震慑是为其一，速度是为其二，威力是为第三，若这一箭目标是他，九成难逃。

　　“山容？”
　　仇灵妆一声轻呼，他们逃得也快，第一个字仍在墙根，第二个字足远在几丈开外。
　　灰椋的身影现在极高的一处屋顶，他站了一会儿，动了动右肩，叹了口气。

　　叶闲波怔怔地望着那一箭的去向，一直到灰椋返回，把小孩从他背上摘下来。
　　“去看看别人如何——叶闲波？”灰椋见他发愣，不禁奇怪。
　　叶闲波看着他，两只眼睛逐渐变得很亮：“椋儿，你好厉害……”
　　看他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灰椋迅速道：“人没死。”
　　右臂大概要等到明天才能复原，那一箭端得不稳，未中要害，好在伤了那人一肩。
　　“他死活无所谓，我是说……唔？”
　　叶闲波眨眨眼，不知怎么解释，看灰椋已经走远，干脆摇头作罢。
　　****
　　浩气盟的救兵还是来了，虽说晚了一步，却是料理残局的一把好手。
　　客栈内外的补偿全被一手包揽，荀湘受创颇重，不久便昏迷过去，好在新来的这名领队是万花谷人，很快了去性命之忧。
　　新领队姓余，与温清佩年纪相仿，似乎也略有交情，举止投足稳重温和，交涉起来平和许多，听明了其中蹊跷，加上温清佩随行担保，就算日后要捉，也能寻到踪迹，于是答应暂且传书，向总坛请示为先。
　　小孩心有余悸，又看见着一帮人呼啦啦拥进屋，有坐有站摆着架势，讨论要不要带他走，骇得头都不敢抬，余领队有所察觉，他也知道不论身份为何，这终归是个孩子，便朝他友善地笑了一笑。
　　这一笑春风和煦，小孩从指头缝里看见，终于敢抬头打量周围，没过多久，只目不转睛地瞧着那名万花青年。
　　房间被一道珠帘隔开，桌椅板凳全被占了，他们坐在床边等着宣判，叶闲波等得昏昏欲睡，这下终于发现了点乐子，指头弹一下小孩的脑袋，小声问：“看什么！”
　　小孩愣住，叶闲波笑嘻嘻道：“才多点年纪就看上美人，果真前途不可限量。”
　　“你当人人都——”灰椋张口欲驳，发觉这句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只好停住，转而问那小孩，“你喜欢他？”
　　“对你笑一个你就喜欢了？”叶闲波抢着接茬，又敲他的脑袋，“我护你这么多回，你喜欢我么？”
　　小孩扑哧一笑，故意扭过头去。
　　叶闲波哼了一声，也跟着笑：“我也不稀罕你喜欢，只要椋儿喜——唔，”他从嘴里掏出一只茶碗，看着桌上一盘黄澄澄的橘子，“椋儿，你不能塞个别的？”
　　小孩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朝灰椋摇摇头，偷偷地指那青年，又往自己后腰比划一阵，似乎是想说一样东西。
　　灰椋看了一眼：“笔？”
　　小孩眼睛发光，连连点头。
　　“你喜欢那支笔？”叶闲波失笑，“那是打穴笔，不是写字用的。”
　　小孩睁大眼睛，用力点头，好像说自己知道。
　　他蹭到床脚，从随身的小包裹里翻了许久，竟真的翻出一支笔来。
　　叶闲波有些惊讶，这笔通体纯白，色泽温润，笔尖一点天然的纯蓝，虽说有些旧了，但确实是一件很好的武器。
　　小孩将笔拿在手里，竟是有模有样的万花武学起手式，连灰椋也意外：“你哪里来的这个？”记得这小孩是半点功夫不会的，“莫非你——”
　　小孩手臂随即一动，笔在他手里转了一圈。
　　灰椋哑然。
　　小孩好像因此而很得意，看了看他，手指又一动，这回换了个转法，在小小的手指之间来转了三圈。
　　叶闲波看出来了：“这是个玩具。”
　　他又看看灰椋：“我记得你也会。”
　　灰椋默默摸出一把小刀，在指间兹一转起，竟不见停止。
　　灰椋这手小孩还是第一次见，看着明晃晃一团银光，他张大了嘴，目光比看那名余头领更显钦佩。
　　叶闲波从在长歌门就觊觎这招，多日不得，看得好生羡慕，于是伸手推一把小孩，商量道：“椋儿总不教我，你教我罢。”
　　听灰椋不愿教他，小孩顿时把这当成一门绝技，他看看笔，一时陷入沉思。
　　叶闲波忙道：“你愿意教，我以后绝对什么事都让着你，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
　　小孩皱皱眉，一番天人交战，终于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叶闲波立刻笑开：“多谢师父。”
　　灰椋右手一抖，呛出半口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