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抉》涟心雨

34、第三十四章

　　“相公！”
　　女子缓缓地走到案前，右手按在左手上看得出是极有修养。案前一气质不凡的男子正执笔写着写着什么。
　　男子没有抬头，而是轻声说道：“我想写完这些再睡，你若是累了就先睡吧。”
　　这些天来余昊几乎都是深夜未眠，菀娘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自愿跟着余昊过着清贫的日子，她的父母早因这个原因与他们断绝了来往。
　　菀娘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微笑，上前捧起案边的烛台向余昊挪近了一下。余昊感觉明亮了不少，抬头看着菀娘的眼睛微微一笑，菀娘羞涩地低了一下头。
　　“你不累？”余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菀娘摇头道：“相公不累，菀娘也不累，菀娘就在这里陪着相公。”
　　余昊正笑着，突然就收起了笑容，这给菀娘一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了？相公。”菀娘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没……”余昊还没说完话，就手捂着额头，“菀娘，快，把药丸给我拿过来。”菀娘听罢忙走到药柜前熟练地取出一个木盒子，犹豫了一下，身后却传来了余昊疼痛难忍的呻吟声，菀娘急忙地从盒子取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递到余昊面前，余昊接过药丸就往嘴里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菀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余昊发现她的不对劲，转念一想又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用担心，朱砂只会治病的，不会要命的。”
　　“凡药都有三分毒，菀娘希望相公不要这么频繁地食用就是了。”
　　余昊轻轻抱过她，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要我做完这次重要的事情后，就带你去隐居，不问世事。”菀娘会心地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是难得的好天气，翠嫩的叶子上还带有盈盈露珠。
　　“张伯，麻烦你通传一下了。”温润的声音，短短几个字便体现了说话人的修养。
　　“是的，公子请稍等。”一个风烛之年的老伯应声道，转身回到庭院中。张伯，余昊唯一的老仆人，是看着余昊长大的。
　　等待一般都是难熬的，更何况顾子辰等了足有半个时辰。
　　他单手背着，嘴角含笑，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
　　“公子，有劳你在外面等待了。老爷尚未醒，他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
　　“不要紧，在下便在外面等着就行。”顾子辰十分礼貌的说道。
　　顾子辰就这样站着，他早已看出余昊已醒来。

　　“顾兄，真是抱歉了，竟让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余昊拱手朝顾子辰“道歉”。
　　“不碍事。”顾子辰勉强地笑道。近午的阳光让他有点受不了。
　　“顾兄次翻前来有何指教，若无要事的话，我与娘子正准备出游。”

　　顾子辰这才看到菀娘手里挽着一个食盒。“都快近午了，此时还要出游？“
　　“这是临时决定的，出游这事儿，用不着时候来约束吧？”余昊反问道。
　　”看来，在下是选错时候了。本来只是想与余兄喝一杯。”顾子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小瓶酒。
　　余昊看了一眼顾子辰手里的酒，笑道：“顾兄来得还真不是时候，不过，即使我今天不出游，我也不想与阁下喝酒。阁下也是这样想的吧。”余昊说完便不理会顾子辰，转头看着菀娘，细声问道：“都带齐东西了吗？”
　　菀娘检查了一下食盒里的东西，忙道：“啊，漏了一样。”随手放下手里的食盒，便到内堂里去了。余昊也跟随着进去了。
　　顾子辰冷着眼看着两人的离去，慢慢地走近那个放在桌面上的食盒，轻轻地打开一点，一眼便看到食盒里的一旁放着一个专放药丸的小锦盒。顾子辰把它拿出来，打开一看，微微地笑了一下。
　　等到余昊夫妻回到厅里时，顾子辰便辞别离开了。
　　余昊看着顾子辰远去的身影，紧紧地皱起眉头。
　　菀娘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相公，怎么了？”
　　余昊又摇了摇头：“没什么，收拾好东西，我们走吧。”

　　“相公，又头疼了？”菀娘微微侧着头看着正按着额头的余昊。
　　余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菀娘立刻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先吃药吧。”
　　余昊接过菀娘手里的药丸，突然停了一下，静静地凝视了药丸一会儿，又抬头看着菀娘，菀娘不明事理，便朝他笑了一下。
　　余昊随即也笑了笑，吞下了药丸。
　　“菀娘，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
　　“相公？”
　　“本想与你隐居山林，却不想……”

　　“相公，你是怎么了？”菀娘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菀娘，”余昊回头捉住菀娘的双手，脸上竟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我知道你是一个懂得分寸的好姑娘，若是我……不在了，阿如还小，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
　　“我……相公，你到底怎么了？”菀娘的脸色早已吓得如土色一般了。
　　“我……”余昊才说了一个字，便捂着胸口，脸色煞白，他向前踉跄地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菀娘满脸苍白地跑上前扶起余昊的上身，才发现余昊吐了不少血。
　　“相公……”菀娘哽咽的声音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轻轻地抽泣起来。
　　余昊用他最后的力气拉了一下菀娘的袖子，有气无力地说道：“听我的，好好照顾阿如长大……”余昊的声音小下去，只有眼睛依然睁着，却没有生人的气息……

　　简陋的灵堂，微弱的烛光，一如当晚两人秉烛相守的情形，只是，他又走到哪里去了呢？
　　菀娘的眼泪早已掉光，手轻轻地拍打着怀中的婴儿，她，睡得好甜。菀娘已经将请来的奶娘辞退了。
　　“夫人，休息一会儿吧。”老仆关心地说道。
　　菀娘面无表情，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消息都送出去这么久了，怎么不见相公生前的好友来过？是不是我太累了，没注意就怠慢了他们。”
　　“夫人……”张伯根本就不忍心说出他到余昊生前好友那里碰壁的事，“他们……”
　　“算了，我明白了。“
　　“其实跟老爷无关的，听说是那个顾子辰的人教唆他们不来的……”
　　菀娘微颤抖了一下，”别人不来，还能强迫他们吗？”菀娘幽幽地说道。
　　“唉——”张伯只好转身走到庭院中收拾其它琐碎。
　　张伯刚走到门口，“砰”的一声杂物掉地的声音传来，张伯忙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菀娘跪太久了，想站起来，因为脚软就想扶着香案站起来，谁知碰倒了放在香案上装着朱砂药丸的锦盒，锦盒带着药丸一同掉到地上的火盆里了。菀娘想也没想就伸手到火盆里捞。
　　“小心啊夫人。”张伯忙上前帮她取了出来。菀娘看着地上那药丸，便想伸手去拿，张伯忙挡住她：“夫人，要不得。”
　　菀娘对张伯的行为感到惊讶，不就是一颗小小的药丸而已。“为什么？”
　　“夫人难道不知道吗？朱砂经火这么一煅，就有毒性了，碰不得呀。”
　　菀娘听了张伯的话，凝思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道：“算什么书香门第，竟连这个都忘了。”说完掏出一块绢帕将地上的药丸包起来，藏到自己的袖中。张伯在一旁看着菀娘的奇怪举动，他虽然不明白，但依然感到不安，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菀娘怀里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