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黎绛

2、素闻山中多老虎

　　行了又是半日，山雨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
　　思。桂白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山间雨景，那四眼和老头子正合计着到了南方的打算。四眼说让老头子把那宝贝转手卖了，省的被两头追着跑。老头子死活不肯，说什么，有了它就有了天下的财富。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叱咤天下了！！”老头子自顾自的笑得很开心，一旁的桂白却皱了眉头。马车正在往一个远离青帮，远离花九卿的地方，这就是被利用的宿命么？这辈子..还有可能在见么？呵，别傻了，就算再见也只会被他说成“不重要”的人，那个男人，一向如此。或许，早先就该看清他，看清自己的分量。

　　“吁——”拉马突然撕心的大叫起来。桂白愣了愣神，忽然意识到外面有什么事。正欲开口，就听见外面一片嘈杂。
　　“啊——”车外，老头子的几个随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回头看那老头子，老头子正抱着那个装了宝贝的箱子直打颤。
　　“打...打劫？”四眼推了推眼镜，半天不敢撩开帘子看外面的场景。
　　桂白心口一紧，莫不是青帮的人？难道是青帮的埋伏？要是如此的话，带队的应该就是......

　　“车里的人给老子带出来，”
　　不是小三的声音！桂白愣住，那是谁？在这种地方被劫...难道是....
　　桂白袖中的银针已经夹在指尖，等到有人来掀帘子的时候，一针插眼，然后带着箱子一路回城里。
　　可是。
　　“轰——”还没看到人影，就有人扔下一锤子，将整个车厢砸成了几大块。
　　“混蛋”桂白低声骂了一句，刚准备站起身予以还击却发现小道两旁的山头上站了不少人。正想着，自己就已经和老头子还有四眼被人拿着刀架在了脖子上。
　　糟糕！这些人绝对不是青帮的人，更不可能是朝廷的人...那么，只能说是，遇到了山贼！

　　“莲哥儿，这老头子没带什么啊！”翻遍了几个箱子后，一个小喽啰走上山头对一个男人道。
　　桂白随着那人，看到了站在山头的男人。他赤裸着上半身，健硕的身板上纹满了红色的莲花，一朵一朵，随着肌肉的弧度弯曲绽放。那男人和花九卿差不多的年纪，身上也有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强大之感，只不过，那个叫莲的，更多了些花九卿从不有的“野蛮”。

　　“把老头的箱子拿来。”他咧嘴笑道，“老子看他抱着个箱子，像是抱着女人一样，恋恋不舍，绝对有宝贝！”
　　“绝对，绝对不行！”老头儿还在抵死挣扎，可是，更本不是那些山贼的对手，人家一拳过去，他就松了手。

　　桂白不禁皱眉。糟糕，要是落入了他们手里，自己偷出宝贝带回青帮的可能性就变小了。怎么办？这种时候...完全没有逃走的可能了。如果丢了宝贝只身回到青帮，一定会被那个人一刀毙命....算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莲打开了老家伙的箱子，皱了皱眉，“佛经？”
　　“莲哥儿，看着老头这么宝贝它，应该是个有用的东西，我们先带回去再说吧。”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开口了。
　　“也是，”莲点点头，顺手把东西给了那男人，“兄弟们，撤啦！”
　　“这些人怎么办？”架住老头的小喽啰突然问，
　　“蛤？”莲回过身，一脸不爽道，“他娘的出门连个娘们都不带，留他俩男人做什么。杀了杀了，”

　　靠，这山贼不会算数啊！明明是三个！桂白在心底里鄙视了他一下，正鄙视着，就听架着他的一个男人叫道，“莲哥儿，这有个女人！”
　　桂白一愣，旋即狠狠一脚踩在那男人叫上，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举了刀子就要砍桂白。
　　“你才是个女人，给小爷看清楚了，爷是个男人！”桂白凤目微瞪，竟然把那男人喝住了。
　　不远处的莲微微勾起嘴角，
　　“呵呵，有意思，”莲勾了勾手指，“把他带走”。

　　带走？难道要带到山寨里？土匪窝？桂白稳了稳情绪，还好，跟着那所谓的宝贝在一起。桂白跟着他们朝着未知的方向走，心中却在捉摸着怎样偷出宝贝，然后从山里出来，然后回到青帮....可是，等到走到山里他才发现，这地方完全就不是人会来的山。弯弯曲曲的已经把他绕糊涂了，更别说记下道路了。

　　那个叫莲的男人走在前面，一路上同他的一群贼兄弟们说说笑笑，荤段子一个一个的，桂白在后面听着走在他前面，牵着他身上的绳子的人一阵阵的猥琐的笑，心里一阵发毛。抬起头望着那个纹着莲花的背影，狠狠的腹诽那个二五仔。

　　“啊！”一阵刺痛从脚踝传到膝盖。桂白咬着薄唇，看着脚下凹陷下去的石头坑。混蛋，刚才光顾着腹诽那二五仔去了，忘记看脚下的山路，被人拿绳子牵着还整个人摔到了坑里，真是丢人！

　　走在前面的莲听到后面的叫声，回过头，去看到那个一身素白的美少年摔倒在坑里，正恼怒的瞪着他。
　　“喂，你瞪我干什么？被人牵着还能摔倒，哈哈！”莲三两步踩着石头蹦到桂白面前，俯视着他。
　　桂白沉默望着他，一双如水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莲。莲见他不说话，也傻愣愣的看着桂白。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良久，桂白淡淡的开口，
　　“我走不了了，要么杀了我，要么背我。”
　　“背你？”莲一愣神，呵，这从小到大，还真没有人对他提过这要求，“我背你？”他又确认了一遍。
　　“是，你背我，”桂白淡淡的说。
　　周围一片安静，莲愣了愣，突然失声笑道，“好！真是个有趣的妞，老子背你！”
　　说着，莲就在一众兄弟的目瞪口呆之下背起了桂白，刚爬上背的桂白狠狠的咬了莲一口。
　　“唔....”莲闷闷的哼了一声，“奶奶的，小王八你偷袭老子！”
　　话一出口，周遭的人都拔出了刀指着桂白。但是莲并没有因为这一口松手，而是回头冷冷的瞪着桂白。
　　“小爷说过吧，爷是男人，你才是‘妞’！”桂白一字一顿的说，说完安安心心的趴在莲的后背上，淡淡道，“还不快走。”
　　莲第一次被人这样使唤，可是偏偏一肚子的火气，看到那张水嫩的脸，就发不出火来，只是好笑。这家伙，真的很有趣。

　　在莲的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等到桂白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自己也不知何时已经被安置到了一间木房中。可能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房中有一股淡淡的木头的腐烂味。桂白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袖口，还好，他们没有对他搜过身，防身用的银针还在。

　　桂白掀开被子，下床，在屋子里晃了晃。走到窗棂那里，他才发现这房子是悬空建筑的，看样子是个不错的建筑物，没想到他们对俘虏的待遇还不错。透过窗子可以看到连绵的山脉和树林。

　　“嘎吱——”门被打开，莲咧着嘴，笑嘻嘻的走进房间。
　　“你进来干什么？”桂白瞟了他一眼，就着窗边的椅子坐下来。
　　“这是老子的房间老子不进来？”莲也坐下来，理所当然的回答。
　　原来是他的房间，怪不得觉得还不错，合着这是他们老大的房间。桂白小小的无语了一下。
　　“喂，”桂白看着莲，“你抓我回来做什么？我貌似没有做山贼或者压寨夫人的潜力。”
　　“干什么......”莲笑着看着桂白，“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唱...”桂白愣住，那二五仔干什么这样问。“唱戏”
　　“唱戏？”莲狡黠一笑，“老子说呢，怎这么水嫩。”
　　“山贼也听戏？”桂白好笑的问。
　　“怎么不能听？！老子还知道不少人物呢。”莲咧嘴道。
　　“那你可听说过桂观音？”
　　“观音？”莲愣了愣“东山头那个寺里的？”
　　“你丫的个二五仔！小爷说的唱戏的！”混蛋那二五仔还说自己知道不少，怎么连他桂观音这么响的名号都没听过！
　　“哟呵，年纪轻轻的脾气倒是爆啊，”被指明某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的少年。雪似的肌肤，似乎吹弹可破，紧闭着的樱唇还有长长的睫毛，就是男人也会但看着久久不能移目。也难怪自己无法拒绝那少年嚣张的要求。莲轻轻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桂白冷声问道。
　　“我听说，长得美的戏子，大都会被达官贵胄收为男宠。”莲的弯起眼角，目光描摹着对面少年面部的每一个表情。
　　“那老头子应该是要逃命来着，带了宝贝和一些之前的家当，却没带妻儿只带你，难道..”
　　“啪——”
　　脆响打断了莲的戏谑。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不知何时已从凳子上起身站到自己的面前，扬起的手还未放下，眸中尽是怒火。
　　“老子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吧？！”莲“腾——”一下站起身，高的健硕的身影盖住了桂白小小的身躯。
　　火辣辣的左脸让莲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右手扼住桂白的脖子，狠狠地用力将他顶在了柜子上。

　　“怎么？老子说错了么？”莲挑起剑眉一脸不屑。
　　对面的人儿受不住强压，修长玉指奋力掰扯着莲的手指。可是即便难受面色发青，那张俊俏的脸上，始终没有服软之色。少年的美目在此刻越发的清澈，似乎是因为多出了晶莹的液体，才使得他的不屈那样明显。

　　手中的力道微微松了些。莲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从束缚中解脱的桂白。桂白无力的靠着衣柜，眸中的泪水染红了眼眶，可是不论如何充盈着眼眶，泪珠始终没有滚落。贝齿扣住朱唇，那片樱唇似乎要被他用力的咬出血来。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强忍硬撑，就会掉下泪来吧。桂白抬眼看着对面呆滞着的莲，却无力反驳他的话。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是某件物品。被人享受完就可以扔掉的物品。纵便是人前风光无限，到了夜深人寂也只有委身人下的分。但是，为什么这话要有别人来评判，为什么面前那个男人可以戏谑着说出让他难堪的真相？！是不是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个物件，一生一世都是个物件，没有真心没有感情的物件？

　　“你，没有那个东西重要，”呵，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们都一样，在他们眼中，桂观音，只是一个跟妓女一样的讨男人欢心的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