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黎绛

11、举杯浇愁愁更愁

　　桂白回到寨子的时候，天色刚刚泛起鱼肚白。青灰色的天空之下，寨子显得格外冷清。
　　桂白觉得有点不对，绕道大门，却发现没有一人看守寨门。
　　桂白小心地迈着步子走到了寨门前，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颗秃了的大树。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开始飘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坠下，垂落在桂白的狐裘上，化成晶莹的水珠，沾湿了毛面。
　　树下的坐着的人，背靠着树干，仰着头看着天上飘下的雪，似乎从头到脚都感受到了寒冷。
　　莲知道他回来了，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质问他。
　　方青卓三日前察觉了山脚下青帮的动静，莲就暗中观察着桂白的行动。
　　想他若三日不动，也便射了那只鹰，断了桂白的念想。
　　谁知道，桂白终究没忍过三天。
　　呵呵，卓，你为何要带我看着残忍的真相。

　　“进屋吧，坐在这里会生病。”桂白踩着雪走到莲的身边，俯瞰着那人已被冻得通红的脸。
　　血丝布满了莲的双眼，恐怕是一宿没睡，只在这里等他。
　　“门已经打开了。”莲始终不去看桂白，只是望着灰蒙蒙的天，“仓库的门打开了，佛经在里面。拿着它，给老子滚蛋，明日，我便杀下山，报我的家仇。”
　　“你若留在那，便是死，若走，从此，我们便相忘。”

　　桂白看了一眼仓库，果真没有了看守，门敞开着。

　　桂白皱了皱眉头，蹲下身，纤细的手指用力的掰过莲的脸，认真的看着莲，“你要赶我走？”
　　莲不得已看着他，“你不过是来取件东西而已，老子不会强求。”
　　桂白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来，
　　“莲哥儿啊莲哥儿.....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很潇洒？”桂白突然双手拽着莲的衣领，赤红着双眼怒吼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怕了？怕了花九卿？！”桂白讽刺道，
　　“我是花九卿的人，现在他来了，你怕了？就这样拱手把我让人？”
　　“我到底有多么不值得你去拼一拼.....让你冲冠一怒的价值都没有？！”
　　“你说呀，说你怕了！说你莲二就是胆小鬼！说你怕花九卿！说你报不了仇！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桂·观·音！”
　　“你——说——呀！”

　　桂白狠狠地摇晃着莲，莲只是漠然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桂白吼累了，脑袋颓然的顶在莲的胸口，眼泪不停的流出来，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亏我痴痴的想着，你是爱我的，你没有把我看做戏子....原来你和他们没有区别....我以为你是爱我最深的人，可是....到头来，伤我最深的却是你。”

　　莲轻轻推开桂白，站起身。
　　“拿上东西，赶紧走。佛经的背面沾上盐水就有藏宝图。”
　　“为什么你....”桂白愣住，为什么他会知道？
　　“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莲望了望天空，
　　“山间的风雪要大了，快走吧。自此再不相见。”连说完转身离开。
　　桂白愣愣的坐在地上，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太阳升了起来，桂白才像疯了似的拿走了佛经跑下了山。

　　莲在桂白的屋子里，望着那抹身影跑出了视线，不觉又被什么晶莹的液体迷住了眼。
　　屋子里还温着酒。酒气袅袅的，让莲更是烦心。

　　“嘎吱——”
　　莲抬头看了一眼来者，又懒懒的接着喝酒。
　　方青卓坐下来，兀自的拿起杯子，斟满一杯，喝了起来。

　　“为什么把图给卿少”方青卓小心的问。
　　“这东西，他就算得到了，也找不到。”莲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
　　“当初找到佛经的我的叔伯们，背叛了青帮，带着亲戚朋友到了山上。佛经的秘密是叔伯们无意间发现的。后来叫人去寻过宝藏。却没有任何线索。”
　　“可是，时间不等人，叔伯们寻了十多年，青帮找咱们也找了十多年。得知青帮的人已经到山脚的叔伯们，一边忙着迎战一边叫阿易将佛经藏起来。”
　　“阿易那混小子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这么快就被挖出来了...呵呵”莲苦笑的喝完了满杯的酒，
　　“造化弄人，老子也不得不服天.....”
　　方青卓斟满了莲的酒杯，
　　“杀亲之仇，不可不报。”莲淡淡的道，“即便以卵击石。”
　　“你就这么肯定，桂白送完东西会离开青帮？”方青卓问。
　　“越是爱，越是了解。花九卿不是他依赖的人...”
　　“可他依赖的人，却抛弃了他...”方青卓截断莲的话，用酒杯轻轻碰了碰莲的酒杯，然后喝了杯中的酒。

　　“桂白的心思，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方青卓好笑道，“到底是恼他，还是爱他？”
　　“后者，”莲酌了一口酒，“就是因为知道他会拒绝了花九卿然后像傻子一样回到我身边，才让他伤心的回去啊....”
　　“我多希望，他没有出现在寨子里.....这样，即便是死，也不会太挂念....”
　　“老子不怕死，只是怕....”
　　“怕所爱之人死？”方青卓好笑道，“情种啊，情种、”
　　“既然决心一死，今日便喝个痛快。明日再大快杀亲之仇！”方青卓又倒满了满满两杯酒，笑着喝了自己的，又看着莲豪爽的喝下另一杯。

　　或许真的是有大的风雪了....
　　天色灰的让人伤心....

　　桂白跑出寨子百米远之后，站在石阶上回首看着那个山腰之上的山寨。心里默默的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