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吉衣

2、2

　　小仓鼠是哲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不是那些红红绿绿的积木，也不是旋转手柄的飞机，它不是哲默默一人的童年里那些同样默默无声的玩具。它和哲一样，是个孱弱的病老鼠，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从来不敢踏出门一步，从来就只会围着哲打转，最爱的就是缩在哲的帽子里或者围巾里。它不会说话，却不是静默无声，它叽叽喳喳，一刻也不停，叼着哲的裤腿荡荡秋千，或者拱着哲盼着他手里的东西吃。妈妈觉得，这个静默的孩子的笑声都伴随着小仓鼠的叫而喧闹了起来。
　　“喂，小仓鼠，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说你叫什么好呢？”
　　哲看着瞪着小眼睛，圆溜溜看着他的小仓鼠一脸认真的问道。回答他的只有劈啪作响的围炉声，小仓鼠自顾自的看了一阵就又上蹿下跳的围着哲玩去了。
　　“你那么小，叫什么好呢？”
　　一心取名字的哲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只是个刚刚上幼稚园的‘小朋友’呢~
　　爸爸在围炉边看着报，妈妈却已经起身，不一会儿就唤着哲：
　　“小家伙，快点睡觉了，今天可是一天没合眼呢。”
　　连小仓鼠也在一旁叽叽的催促。
　　“小家伙，你困了吗？我们一起去睡觉吧？”
　　“叽叽”
　　回应他的不知是同意还是抗议的叫声，都被哲一概忽略，拎起小家伙就往卧房走去。

　　仿佛还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却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那么远的岁月。当时的小家伙如今还是那个样子，小小的，攒成一团，卧在枕边，陪着哲入睡。只是那个睡熟的哲从来不知道，在他安然入睡的寒冷夜晚里，有巨大幻影替他抵挡入骨的侵蚀，他向来孱弱的身体，反而会因为回老宅而变得平和的多。所以，祈福才会一年又一年……
　　没有什么亲人的老家，只剩下如此一座旧宅院。有上了年纪的管家居住在此，每一年也都盼着他们回家。算是看着哲长大的老爷爷，与人和蔼可亲，对待小家伙也非常上心。第一次与小家伙分离的时候，哲抹着眼泪哭了很久。爸爸妈妈都是上班族，连哲也要去幼稚园，完全没有人照顾这个小家伙，不如把它留给老爷爷照看，妈妈耐心的安慰着哲。在哲不明就里的日子里，依旧为这件事哭了好久。一直到来年暑假，被爸爸送回老家消暑的哲才渐渐消散了那股离别的怨恨。
　　除了上学的时间，假期里可以尽情玩耍的日子，哲都住在老家。山上夏风习习，哲很是享受这样的日子，他的小家伙还是没有长大，虽然日复一日。不过，小家伙再不是雪地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可怜样子，反而每天精神抖擞，好几次哲都发现它跑出宅子了，天黑了又会自己跑回来，活像认路了一样。
　　日子一如既往的安静而平和，哲也渐渐有了少年的样子，开始拔高，褪去了孩童时期的稚嫩，这次回老家，小家伙拿黑漆漆的眼睛看了他许久。爸爸妈妈的祈福似乎应验了一般，哲果然是健康、茁壮的成长着，妈妈有时候会笑着说：
　　“哲已经比妈妈还要高了啊，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啊。”
　　哲就会微微低下头，不看妈妈说笑的眼神，报腆着红了脸。小家伙如果在一边，哲就会抱起它来玩弄，用来化解自己的尴尬。更多的时候，哲会抱着小家伙跟他说很多话，说说在学校的事情，说学校运动会里大家都叫的有多大声，说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的原因，没能参加运动会，就格外羡慕那些比赛得奖的同学，现在大了，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啦。这个时候的小家伙总是拿那双黑漆漆的小眼睛，安静的望着哲，就好像它听懂了一样，就好像它真的在分享着哲的点点滴滴一般。
　　“小家伙，这是妈妈以前叫我呢~~不过，你可真是个小家伙啊，都长不大的。”
　　哲笑着，温柔地对着注视着他的小仓鼠。
　　“我还欠你一个名字呢，这么多年啦。你总是瞪着眼睛啊，黑亮亮的，像仲夏夜的星空一样。叫夜吧，是白雪地里唯一的一抹夜色。”
　　说着说着，就进入了梦乡，枕边依旧是那只长不大的小仓鼠。哲的话好像还在盘旋，夜色一般的眼睛忽然发亮起来。
　　“你才是小家伙呢，大人我伟岸的身姿怕你见到了吓着。”
　　梦里有谁的呢喃，似真似幻，却无限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