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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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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母亲看到我站在阳台,走过来给我披了件衣服,说,早点睡吧,不管怎么样,你总好过我。然后又走过去,我知道,如我,她也一夜未眠。倒是周斌鼾声如牛。梦里的他应该已经忘记一切忧愁了吧。
从那天开始,失眠的毛病越来越重了,即使在凌晨,也是轻易不会起困意了。也只能够对着窗外发呆,听着那浑厚的大提琴的慵懒旋律,沉重一如爱情之于生活。一如,你之于我。
大三暑假快结束的时候,高三聚会,在ktv,周斌唱着《天高地厚》的时候,看见耳洞走出去,他们都在很HIGH的闹腾着,丝毫不会在意在场少去一两个人,我也偷偷跟出去。看见在走廊尽头,她点燃一根烟,斜靠在墙上,头微微上昂,吐着眼圈,一脚撑地,一脚弯起脚背踩在墙上,她没有了马尾,一头精练的短发,浓浓的烟熏妆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她不说,我不问,我远远的看着她,终于她抽完一根烟,转过头,正对我的目光,似乎慌张的藏起什么心情,我稍稍弯起嘴角,说,快回去吧,一个人在外面不好。
走经我身边的时候,她轻轻对我说,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忘了我。
刹那,仿佛一种坚持,被彻底抹杀,像极了夕阳的最后一拥晚霞,失去了背上的紫灰色。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背影,却早已不是熟悉的人。
南方临海的小镇,总是带着温润的气息,即使是肃杀落寞的初秋。没有了灯红酒绿,却在华灯初上中,淡妆浓抹,烟云袅袅,正是露水初降的时节。
那年初秋,暑气还没消散开去,仅是夜里多了些凉气。背上行囊再次去了那个小城市,大抵也是最后一次去了吧。以前都说,去学校,后来莫名的改成了回学校。
去跟回,大概只是时间原因的改变吧。
中午同母亲一起出门的时候,天气刚好阴下来,骤然风起。她还是那么的啰嗦,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总逃不过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其他也没有什么新意,倒是小院的香樟高了,夏的焦躁,让它也急卷了叶边,巍巍上蜷,本来青翠欲滴的颜色,居然也会多了几分枯黄,风起,叶动,风息,叶悬,再无新意。忽然想到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在,树欲静而风不止。忽然转过头,看见母亲的眼脚深深的鱼尾纹,岁月深深镶嵌的地方,想必每一条纹路都会是一段故事,不必荡气回肠,必是铭心刻骨的。
子欲养。亲犹在。树欲静。风却不止。
小镇的车站总是嘈杂而烦乱,各种气味也总是夹杂其中。总是喜欢闭目,静坐在一个角落,等着报号上车,忽然看到一个小姑娘,干净利落的短发,斜斜的刘海一直斜进她的眼角,背着一个旅行包,双手拇指扣着背包带子上,脚尖惦着,不知道是在看着什么,她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墙边,过道的一侧,身影熟悉。正陷进去一些回忆的时候,她也转过头看见我。
我不自然的笑着,僵硬,自己也仿佛看出了自己虚伪的笑容。她却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坐到我右边,然后把耳机塞进我的右耳。
原来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听着浅沉沙哑的声音,不禁转过头看了看她。明净的眸子,盯着我,没有丝毫闪躲。
轻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似乎被问到痛楚,慌乱的闪开视线,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忽然下起大雨,撼动天地般的向大地袭来,地上被砸起的灰尘居然似烟雾般,翩跹轻盈,却带着逃逸的慌乱,慌不择路,又被雨点裹挟着砸下来。
我又问,你是不是跟周斌分手了?他人挺好的。为什么?
这次她转过头,话语轻,却无比坚定的说,为什么?你不知道
其实。我们都太年轻,放肆的年龄,谁不会为对方着想。雨很大,大厅瞬间挤满了人,嘴里大多埋怨着,这天气。咒骂着这天气。又开始悔着出门没有带伞,一阵烦恼之后大厅又回复了宁静。耳机里又传来《红玫瑰》的歌声。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再无动于衷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他的面容说来实在嘲讽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是否幸福轻得太沉重过度使用不痒不痛烂熟透红空洞了的瞳孔终于淘空终于有始无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又落空
初秋的天气也比夏好不到哪里去,前一时还是风雨乍袭,后一秒又是光曦透过密密的浓云射出一线光亮,这一线光亮仿佛是天地间的一根柱,孱弱,却又顶天立地。看着大厅的人又渐渐散去,转过头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听Eson的歌儿的?不是一直听王心凌的么?
不是你说的吗?能听陈奕迅的歌听到入魔的,不是心底有病就是心底有人。她还是那般,回答总是针砭要害,不需费舌,跟她斗嘴,纯粹是自虐。
忽然想到一个词作家的一句话,大意是——我写过很多词,感动很多人,却赢不到一个人的心。或许,每个人心底又有一份偏执,或许于梦想,或许于爱情,或者于其他。这份偏执,与生俱来,无法裹挟。
她的票比我早10min,目的地,A市,耳洞的城市。送她上车的时候,问,文燕,你去那做什么?
她没回答,也没有再回头,直直的走向了人群深处,我上车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夕阳居然从乌云里渐渐探出橙红的色彩,又转瞬沉寂在西边目光所及的尽头。困顿着,斜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模糊开去,终于消失在夜里,又在下一个路灯亮起的地方开始清晰。快到学校的时候,收到她的信息——她说,我要去你们俩的城市,看看那个女生,就这么简单。
独自拖着行李,走进学校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帮大一的学弟们,醉醺醺的从酒店出来,勾肩搭背的大声叫嚷着一些话,仿佛看到3年前的自己,时光流逝,悄无声息。我知道她是找不到她的。
文燕回来的时候,叫我出去吃饭。本来是不想去的,却又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终于还是面对面的坐着,她去了耳洞的学校,一个人逛着她的校园,也去了那座寺庙,也跪下许下心愿,一如那年我的行程,甚至于夜幕下的午夜,她也坐在那湖边,看着月光倾泻,静水流深,居然就这么过了一夜,直到凌晨的秋霜落满身边的花草,她才醒来,晨曦漫过湖面,梧桐叶沙沙的在清晨的寂静中低低吟唱着各自心中的悲伤。
她说着,我听着,最后问我,你信不?
我信!因为你是文燕。
秋尽,冬日来得悄无声息。这两个月各自忙着论文课设,焦头烂额,偶尔文燕也来教室叫我吃饭,班上的人也嬉笑的冲我们俩做鬼脸,人人眼中的情侣,却是半年前分手的,不知道算不算讽刺。一个清晨,收到耳洞的一条信息——冬天的太阳,都是骗人的。
一石落,而满池涟漪。
她被开除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MSN,手机都没有再有过她的信息。
寒假如期而至,离开学校的时候,文燕开玩笑的说,最后一个假期,好好玩吧。在宿舍楼下,终于又伸手,使劲的揉搓她的发,她挤着脸做着各种鬼脸,终于她的发髻凌乱。忽然发现她的发又长了。居然长及肩了。
你为什么剪了个短发?
文燕轻声的说,周斌给我看过她的照片。马尾……
越说声音越轻,最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临走的时候,收到她的信息——毕业说分手。谢谢你陪我!
忽然想起,文燕写得一首小诗——
《毕业说爱你》
那一年,初次看见你的眸
午后的阳光很温柔
把身后一弯湖水涟漪掀透
只是泛起眉心的温柔
从此,没了与你争执的理由
那一年,我写了情诗很多首,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轻轻的走在你身后,
直到身边的草色漫上眉头,
直到眼前的枫叶红透,
也只是看着你的背影缓缓的走进那栋楼
从来都是一千零一十五步的期待和守候
那一年,多少思念流进纱窗,
又在不经意间溜走,
爱你?怎么说出口,
直到那个他,微笑着牵起你的手,
走过校园的角落,走过我的每一寸眉头
那晚月光,恰似你的温柔
我一个人,坐在情人坡上,看着星星闪烁不休
今天,我们即将分手,
穿着租来的学士服,伤感,没来由
走在学校的那些熟悉的马路,还有林荫小道,
我问你,我们能合影么?
你诧异,你回头,我想,只是害羞……
今天,我们即将分手,
我从抽屉里的最底层,拿出那些属于你的诗句,
偷偷藏在你的行囊里头
在未来的没有我的日子里,它也能给你温暖的问候
请不要诧异那些肉麻的词句,请不要不屑那些做作的言语
只是一个人,缠着悲伤和孤单时候,写下的那些思绪和感受
即使看着你们分手,也没有介入你的世界,
只能静静的旁观你的生活,
你知道么?我追不上,
因为,你从来不曾逗留
今天,我们即将分手,
最后的聚餐,我会轻轻的伏在你身后,
轻轻的诉说,这些年我有多温柔
轻轻的埋怨,这些年我所有的承受
轻轻的告诉你,我爱你的一颦一笑,
轻轻的告诉你,我欣喜的你的每一个回眸
今天,我们即将分手
原谅我,再不会温文尔雅的坐在你的身后,
我想痛快一场,一醉方休
不会顾忌今夜的悲欢离愁
不会再想明天的谁去谁留
因为,今天,我们即将分手
明天过后,我们不再有见面的理由
你会向北走,我会向东流
多少年以后,我会走进书房,翻开我们共同学过的书,
可能已经很是破旧,可是,
它身上的记忆是那么的沉重,
它蔓延开的情感是那么的笃厚
多少年以后,我会有我的妻子,
会有一个人,亲切的叫我老头
或许时间走向深远的彼岸尽头,我才会记起你曾给过的爱情的逗留
原谅我从来健忘的习惯,或许那也已经是很久很久
多少年以后,我会有我的儿女,
在我的心里筑起一座高高的楼
或许,他恋爱的时候,
我也会轻轻的问,他(她)是怎样的存在在你的心头
多少年以后,走过春冬夏秋,可能你会慢慢的消失,
直到在我的心里的存在从来没有
或许只是在行将就木的时候,刹那弥留,也会想起
那段葱茏岁月,我也曾伏在你身后,低低的哭诉着,
我曾来过,可是,我将要走
看着手机屏幕——“毕业说分手”。
心底泛起一阵淡漠的情愫,无关爱情,无关友情,无关亲情,只是淡漠了,于文燕,于任何人。已经想不出两年前在耳洞楼下呼喊她的名字,是心底有着哪番的勇气,也不知道,在那禅寺听着僧人的梵唱,心底绽开的花,是兰花的幽静芬芳,还是月季的尖刺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