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睡之莲》墨侯

2、遇见

　　那时已经是金秋十月，晚上已经很凉了，秋的萧瑟让人的心情越加低沉，唯有我每个星期三只上六周的公选结束了能让人打起精神，因为这意味着我终于可以抽身出繁忙的世事，又多了这么难得的一个晚上能将自己的思绪无限放大，这种夜晚对于我是怎么也多也不为过。
　　那天九点多，晚课也都放了，一波回宿舍的高潮之后，校园回归寂静，我就趁这个时候，塞上耳机，漫步从宿舍来到了这天台。
　　我依然沿着楼梯一步一步走着，天有了点星光，在这个城市很难能欣赏到什么星光，因为就算有，也应该没有什么人，能拥有欣赏星光的心情。四周也依然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但掩盖不了黑夜给人深邃的感觉。一切平常。
　　唯一不平常的是，在快走上天台时，我看见了一点火光。我停下了步，愣在阶梯上。那个火光属于一根烟，而这根烟属于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见除我以外的人。或许是震惊，或许还有其他一些情绪，以致那一个瞬间一直被清晰地印在脑海里，甚至都还能回忆起那时候耳朵里流进的音乐。索菲亚的Liekkas。
　　“璀璨的星空下，我在寻找着，北极光的征兆，天空中的北极光，蜿蜒变换如舞，不忍打断的寂静中，呼吸回响，微风轻啸。”仿佛就是一个预兆，描绘着我们相遇的情景。
　　大概，命运的邂逅是没有偶然性的，人在邂逅某个命运之前，其实已经朝着那个命运迈进了。
　　他似乎也是愣了吧，但也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我继续走，停在了平时站的，可以望到楼下池塘里的睡莲的位置，与他隔了些许距离。他也没有移动过位置。就这样，对于我和他而言，自己独舞的舞台上，出现了另一个人。

　　后来这偶遇变成了常见，每个星期三我们都会在这个天台碰面。我们从来没有讲过话，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各在各的地方，各做各的事。我听歌，他抽烟，我看天，他看地，他偏爱静静呆着，有时候好久都不见他动一下，但是我喜欢踱步，边听歌，边随着节奏迈步，时而快，时而慢。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我们靠着这个屏障，守着我们自己的世界。我想应该是我闯进了他的地盘，之前我星期三晚上有课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在这里出现了。但是他没有对我下什么逐客令，我也自觉地不去打扰他，何况我根本没什么理由去打扰，我不是那种见谁就搭讪的人，甚至是有点冷的，说俗点就是爱理不理。
　　可是我没有办法忽略他，他的存在感在这种没有他人没有喧闹的夜晚格外强烈，我偶尔可以瞄到他明明灭灭的烟头，和他在黑暗中的淡淡轮廓。他大概也没有忽略过我吧，我也会感受到他目光的追随，有一次我踱步转身时，看到他迅速的撇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十一月的末的天气已经不能用凉爽形容了，我的心情也已经不能用糟糕形容了。深刻体会到很多事情的发生就像天气一样是说变就变的，也是像天气一样只能让人无奈接受的。
　　做着清楚地知道不喜欢做的事情是人生多大的悲哀，而清楚的知道这种悲哀在我这一生中大概会一直延续又是多么绝望。
　　那段时间一个人听歌的时候，时常会流泪，但不会哭。流泪与哭应该是两回事情。
　　那一天也一样，我的眼泪落得无声无息，我可以保持正常的动作，踱步也好，站立也好，而任由眼泪滑下，因为我知道黑夜会掩盖我所有的表情。并不是我故意不让他知道，维持自尊还是清高什么的，而是这样落泪已经是我的习惯，改不掉了。
　　那天透过摩挲的泪眼，我依着栏杆不怎么仔细地多看了他几眼，我看到他一直蹲着抽烟，就在我对面的栏杆下。他烟瘾应该很重，一个晚上他基本都不停，他应该是感受到我的注视，抬起一直聚焦地面的眼看向我。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两个人愣住之后，我们的第二次对视。
　　莎士比亚说，处在悲伤中的人，如果有了能理解悲伤的朋友，那悲伤便能化解。
　　因为他的存在，我感到了安慰。不知道他能不能也从我的存在中感受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