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在梦里拥抱你（青黑）》沈雎容

4、04

　　04

　　青峰想起了那段不知所谓的时日。

　　*

　　中三拿到三连冠之后，青峰如同失去了动力一般变得随波逐流。少年时代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是最最重要的，不去训练不参加部活的青峰靠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睡懒觉时心里也有模模糊糊的幻想，希望篮球部能因为自己的缺席而乱作一团。其实冷静下来想想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那个时候的青峰大辉确实在这个曾经与黑子哲也有过美好回忆的天台上完全忘却了过去的幸福，做着可笑的梦。

　　事实当然与青峰的幻想全然不同。当青峰懒懒散散地再次回到篮球部时，部团活动都进行得一丝不苟一如既往——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异常，这反而让青峰觉得异常——他扫视了好几遍一军所用的一馆，心里的那份违和感越来越大。他突然变得有些慌张，不由地将求助的眼光投向队长，可是赤司却并没有理会他，赤发的王者一如既往地坐在球场旁的长凳上，似乎那是他的王座。

　　哪里不对呢？青峰问自己。

　　然后青峰大辉慌慌张张地跑出一馆，一个体育馆接一个体育馆的找下去，接着是足球场、野球场、图书馆……连续的奔跑让体力极佳的篮球天才全身沾满了汗水，微咸的液体从眼旁滑落滴进嘴里，极度不适的口感。绝望随着疲惫一同迸发，青峰茫然地站在帝光豪华空旷的大厅里，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

　　身后响起脚步声。

　　啪，啪，啪，一声一声，缓慢而坚定。那不是部活时穿的篮球鞋能发出的声音，那干脆利落的声音属于搭配制服的皮鞋，寂寞的黑色鞋底踏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的冰冷的声音。

　　青峰突然害怕了。
　　是他么？一定是他吧，他不会就这么消失不见的。
　　所以，快回头啊，快啊，如果回头的话那个人一定会云淡风轻地站在自己身后，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真理。
　　可是如果不是他呢？

　　青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微微有些磨损的皮鞋，总是懒得穿袜子的他此刻觉得汗涔涔的双脚套在磨人的皮鞋中极度难受。
　　他缓缓地转过身，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赤司征十郎。

　　*

　　青峰始终记得帝光中学夏日的傍晚。

　　夏天的白日又长又热，四五点放学之后太阳仍旧势头逼人；体育馆里永远响彻着运球跑动的声音，鲜艳的篮球拍打着光亮的木质地板，汗水滴滴答答地砸落，篮球鞋碾过地上的汗珠跑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馆外的太阳会带着似乎没有边际的光和热，炙烤着与青春有关的一切；哪怕结束部活时已经七八点，走出体育馆仍能看到那太阳如同一个咸鸭蛋黄一般固执地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皮肤能感受到夏夜特有的温度，抬起头，整片天空都被染上鲜红鲜红的颜色。
　　红色会在视网膜上深深地刻下印记，视线会渐渐变得模糊；这时候如果低下头，就会看见一个少年拿着奶昔咬着吸管，天空色的头发带着清新的味道，然后青峰大辉就会裂开嘴露出一个傻笑。

　　可是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三年级，意味着离别，也意味着挑战。
　　在别的部团流淌着三年级前辈即将离去的泪水时，超豪门帝光中学篮球部却仍旧一切照常。青峰记忆中那个傍晚的夕阳带着些血的颜色，在大厅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红光，窗外传来别的运动社团响彻震天的口号和哭声，一切的一切全然是一幅悲壮的模样。

　　后来青峰不擅长思考的脑袋曾经问过自己，奔跑、流汗，最正常的过程，然而在体育馆中经年累积的汗味会带给自己挑战的欲望，为何那年在帝光的大厅中滑过味蕾的汗珠，却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苦涩。就好像眼泪一般。

　　*

　　夕阳，残血，哭声，空旷，还有眼前的这个人。
　　那时候青峰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呆愣愣地看着赤司，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赤司异色的双眸在青峰身上停留了几秒便转开去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夕阳将赤司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青峰突然心慌地低头，阳光不喜爱自己一般地躲避开去，挂在窗沿的放晴娘将自己笼罩在一团阴影之中，，脚下是没有尽头的漆黑，自己的影子再也找寻不见。

　　在这个绝对强势的队长踱着步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话。

　　“哲也退部了。”

　　*

　　青峰依旧独自站在帝光豪华空旷的大厅里，不可置信的情绪爬遍了全身每一个角落。
　　是愤怒？是狂暴？还是后悔？
　　那个露出不明显的笑容、沉着地说着“青峰君真厉害”的透明少年，终究还是错过了。

　　*

　　青峰想着那段不知所谓的时日。

　　年少的时候总是坚持着一文不值的所谓自尊，所以事后青峰竭力阻止自己去找阿哲道歉，如今想来真是再蠢不过了。
　　那时候青峰混混沌沌的脑子里除了日渐形成的自大和暴躁之外，总还不由自主地想着阿哲在干吗。应该是在准备升学考试吧，毕竟中三了呢。他会选择什么高中呢？如果高中还能在一起的话，那篮球似乎也就没那么无聊了。

　　梦中的青峰大辉终于从冗长而悲伤的回忆中挣扎出来，墙上的挂钟指着五点，眼前中三的黑子哲也早已安静地坐在房间里认真看书。

　　黑子哲也查阅了东京都所有高中的资料，最后在私立诚凛高中的这一栏停了下来。
　　新学校，校风不错，篮球部不好不坏，关键是离都内其他的高中都不近。真是完美的选择。
　　黑子默默地在一张纸上用马克笔写下了大大的“诚凛”二字，贴在书桌上。桌上奇迹的合影仍在，只是相框被面朝下的扣在桌面上，再也看不到当时六人明媚的笑容；青峰送的篮球依旧挂在墙上，只是带着青峰歪歪扭扭的“目指！日本第一”字样的那一面被转向了墙面；书柜上奇迹们送的装饰品被厚厚的卷子和书本盖住；就连紫原的海报也被放置在书柜顶部的一堆教科书遮挡。在一起的痕迹仍旧不忍舍弃，然而也不忍再面对。
　　黑子哲也就是在这个房间里，每日规律地早去早归，认真复习。

　　青峰知道，是时候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