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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银子的光芒,简直就象月光一样好看!”
      钟守意背负着沉重的包裹,却步履轻松地走在小镇寂静的青石板道上。
      手上把玩着一锭光秃秃的银锭,在月光下正看、侧看、逆光看,发现它有十六个角度都能映射出灿烂的光芒。
      唔,也许下回猝然应变,要将银子当成暗器使用的时候,可以考虑先从这几个角度出手,那一闪而过的光耀花了别人的眼的同时,成功的胜算就更大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啦,就算到性命交关的重要时刻,他舍不舍得把银子丢出去,还有待商榷。
      月光清冷地拂照下来,似无情又似多情的眼,冷清中透着妩媚,月下,小镇里不知哪家的孩子惊醒了,夜啼不止,不多时,小小的窗户上便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有一个圆润丰腴的剪影被映照在纱窗上,温柔的女声轻声安抚着那小小的生命:“宝宝乖,娘在这里。不哭啊……”
      可那孩子约摸是懂得大人在疼惜自己,反而撒娇地哭得更大声了。
      钟守意听到这婴啼就怕,立刻再次施展轻功逃得比兔子还快,可是他即便走远了,仍觉得那婴孩的啼哭声就象是扯在他的心尖上一样。
      背上的包裹越发沉重。
      那孩子……
      是真的交到适当的人手中了吗?
      唉,收了这么一大包银子,怎么说都过分了点。
      倒好象是卖孩子似的。
      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使得自己良心不安的。
      要不还是……
      钟守意停下了脚步,望望自己来时的方向,一咬牙,又掉过头向来处奔去,速度竟是比走时更快。
      “哇——哇——哇——”
      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在空谷被放得无限大。
      这声音,倒好象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幼儿被虐待才能发出来的,钟守意心中一惊,那不祥的预兆更重。
      在他的照顾下,那孩子虽然偶有夜啼,也不过象适才妇人宠儿一般,略做撒娇而已,可这声音,明明已经哭至沙哑,却没有人照顾他,这么小一个孩儿,毫无防备之力,真是叫人闻者伤心。
      钟守意真急了,听声辨认了一下,这声音却是从百花谷左边陡壁上的石穴中发出,当下也不打二话,径直施展了壁虎游墙功攀爬而上,至穴口向内一张,就只看到洞内明晃晃地点了蜡烛,宝宝被剥光了摊平摆在穴内一块略显平整的石头上,胖乎乎肉滑滑的小身躯倒好象一头被摆上了供案的小乳猪,只是这下子哭得竭力嘶声也没人理,全身都红通通的,身上血色翻涌,渐渐如浮现了绵密的暗红色纹身,那枯黄老者却不知道沾了什么颜料,一边盯着他粉嫩光滑的躯体,一边奋笔在铺好的一张白纸上疾书,不时为了查看他身上的花纹延续到了哪一步而把那孩子翻来翻去的,无怪这可怜没人疼的孩子哭成这样。
      见此,钟守意愧疚之心大起。
      他虽然想甩脱这烫手小山芋,可没想害他落入奸人之手。
      适才这老者大手笔付钱已经让人心生蹊跷,现在看他对付这孩子的态度,根本不象是受托要养育这婴孩的人。
      却不知那孩子身上有何秘密,却值得别人这般大费周章?
      “咄——!”
      钟守意银子出手,正如他所想象的一般,斗然间灿然生辉的银光耀花了别人的眼,在那专心描摹的老者吃了一吓,下意识闪避的同时,他已出其不意地扑出将孩子抢到怀中,气愤愤地瞪着骗了自己的枯黄老者,一手在那哭得几乎要噎住的宝宝背上轻拍,好容易哄得他止了哭,却把一双宝石般湿漉漉的眼睛委屈的瞪过来,看得他心头一窒,愧疚之心大起。
      “少侠为何去而复返?”
      老者在初时只是一惊,现在看清来人,却也镇定下来了,嘎着声责问收了钱却又去而复返的钟守意。
      “因为你撒谎,虽然我也喜欢钱,可不喜欢受骗。”
      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钟守意脾气再好,也拉下了脸,一手抱了那孩子,一手将那包银子掷在他脚下。
      “少侠何出此言!老夫只是在检查这孩子身上有没有损伤。”
      他一口将自己的行为否定得彻底。
      可惜白纸黑字,还摊在洞内石桌,却是做不得伪。
      “你画什么?”
      钟守意心下诧异,虽然不明白这老者骗自己意欲何为,却隐约觉得他骗走这孩子的用意并不简单。
      “嗤——”
      就在他起了疑心,伸手欲去抢取那平铺在石桌上的画的时候,轻微的暗器破空声响起,要不是他的手缩得及时,只怕便已着了别人的道。
      那暗器是一枚暗青色的银针,如蚊子脚般细小,可是却牢牢地钉在青石台上兀自屹立不倒。这般纤细的针身竟能直插入石,贯注其上的力道可想而知。
      如果刚刚他避闪不及,那一只手可就算废了。
      这人好强劲的力道,好果断的出手,好歹毒的心思!
      钟守意又惊又怒,心知:这老者见他去而复返,已起了杀心。
      当下以长衣裹了孩子,将他牢牢地缚在背上,心道一会儿打不过,可就要果断开逃,这孩子也万万不可留在此地。
      那小娃娃哪知现在性命交关,见得钟守意去而复返,熟悉的气味包围着自己,更兼之刚刚他痛哭了一个时辰都没人理睬,这下欢喜无限,直拿了胖头在他背上乱拱,一张小嘴“呜呜啊啊”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一止哭,身上被挣红的皮肤却又立时恢复了光滑粉嫩的颜色,其上那似有若无的花纹却又不见了。
      那冒充毒手仙医的老者眉一皱,沉声道:“放下孩子,老夫饶你一命!”
      “这可不是你的,恕难从命!”
      命字一出口,钟守意的手便也已攻至老者面前。
      那老者暗器厉害,唯有近身攻击才能制止他发出那无声无息的歹毒暗器,也才有一线生机。
      钟守意一缠斗上去,立刻发现自己的判断十分正确。
      老者一足既跛,一手又支着腋下竹拐,整个人被他以灵巧身法一翻急抢直攻之后,原地左右摇摆,好象一只大鸭子般左支右绌。
      不过钟守意背上背着个孩子,多少要顾忌一些,两人却是勉强打了个平手。
      只是毕竟钟守意是用健全人打跛子,多少在灵活度上点了些便宜,只见他左一穿,右一梭,促狭地去想把那人腋下的竹拐踢走,心道这样自己就算逃,也逃得自在些。
      见他招招不离自己的傍身利器,老者终于被逼急了,竹拐一顿,“嗤嗤——”又是两声轻响,那暗器却是从他竹拐中以精巧的机簧发出,钟守意百忙中避开一枚,另一枚眼见得就要打在他的背部,突地,那老者似忆起什么,急急跃起,竹拐一伸,生生把堪堪要射及他身上的银针打落,钟守意大吃一惊在想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转瞬却感觉到一股温温热热的水流自自己背部某个点流下。
      “啊啊——”
      转头,那白胖胖的孩儿面仍紧贴着自己,却是在激斗中也不受影响的小家伙撒了一泡尿,现下正得意地向自己邀功。
      “你又坏了我一件衣服~!”钟守意无奈,恨恨道:“出去我一定打你一顿屁股做奖赏!”
      说完这句,他蓦地醒悟过来,那老者之所以要打落暗器,却是怕伤了他背上的孩子。
      也对,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般仔细地去描画这孩子身上的花纹,可是那花纹却很奇怪,非要宝宝体温高升的时候才可能显现,否则一无所见。
      而要一个会哭会闹会高升体温的孩子,自然得是个活孩子,不能是个死孩子。
      想通了这一节,本来施展不开拳脚,心心念念挂念着别伤了孩子的心事放下,钟守意嘻嘻一笑,双袖泛起满天碧影,一双手却象是满天碧浪里的小小白莲,在一波接一波的碧影中时隐时现,出现时,便是意外之招!
      “小子,你!”
      老者掌一竖,以雷霆之势直击而下,却见得,钟守意突然自袍袖中伸出的手上,托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正舞手扎脚,“啊啊”有声。
      这一惊之下,立时收掌,可他开始被捉弄得狠了,恨极了钟守意这招招攻向他身体缺陷的行为,这一招十成的力道发出,一沾上那孩子的身子,必死无疑。
      “卟——”
      这一收掌,却无异于将十成十的力道尽数还回了自己身上,加上急怒攻心,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气郁凝心,眼睁睁地看着钟守意嘻嘻一笑,讨了个大便宜后也不再动手,只顺手点了他身上的数处大穴,竟自携了孩子去了,居然还没忘了把银子又再度带走。
      于是,在钟守意一手促成下,“人财两失”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今晚贴身打造。
      被点了穴的假医仙哭笑不得,徒呼奈何。
      蓦地,昏暗的石穴内,突然弥漫开了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在激斗中已将近熄灭的油灯被一只素手轻轻一挑,复又燃起半寸高的火苗。于是,本来暗青色的洞壁都跳跃着闪烁起一层明媚的珠黄,那香气也似有实形似的,突然在洞中凝成了一种珠黄色的纱雾,裹着这纱雾袅袅婷婷出现的,却是一个花肤胜雪的美貌佳人!
      她的眼睛似凝了秋水,微微一睇便波光照人,她的唇虽然不是鲜红饱满,可却象极了最柔弱堪怜的花瓣,她的容色淡淡,在轻纱薄雾的掩映下,绰约如立云霞之端,真真宛如菇射仙子,却又楚楚可怜。
      “妳……妳……”
      被点了穴的老者大惊,眼角肌肉不住跳动,显是看到这样一个仙女出现后,害怕到了极点。
      “云娘告诉了我你们的计划,可我总担心有些不妥。”
      她启唇开言,淡粉色的娇嫩唇瓣开合之间,珍珠粒似的贝齿隐隐若现,扬起的唇角勾出一抹完美的笑,声音娇媚至极,却带有一丝冷意。
      她缓缓把灯移近了石桌,俯身查看老者绘画半晚的图卷,在她移灯、观看的期间,老者全身瑟瑟而抖,象是骨架快支撑不住皮肉。
      昏暗的洞穴,跳跃的油灯,美貌的佳人,枯残的老者。
      这画面诡异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美感。
      却象是山中的狐妖精怪造访书斋。
      而精怪,无论她生得再美貌再多情,终归是要噬人精血的。
      “唔,这图竟然不能完整。”
      她展卷而观,细细地揣摩那图案——不得不说,那假冒医仙的老者虽然长得不甚讨喜,可这笔画功却是不错,卷上朱笔,一笔一划甚是写实。
      只是……那画线断缺难继,不得伸展。
      想到唯一的一个可能,那仙子轻轻皱了皱眉。
      “贱婢,敢以此术妄图保存她孩儿的性命!”
      轻咬贝齿,天仙姹女转眼成魔。
      那孩子身上以鸽子血纹下纹身,高温显色,但,那替他纹身的人却极是高明。除了针术高超外,竟连人体骨骼发育也计算在内。
      这孩子尚未长成,他身上的纹身就不能全部展现。
      若想获得此图全貌,势必要待这孩子长大成人,骨髓发育完全后,才有可能得观全图。
      思及如此,便是要保这孩童一十八年的性命,怎不叫她银牙咬碎!
      “夫人……我,我画图也并没存私心,只是担心那图会不会有问题!请您放过老朽一条贱命,我这就去把那孩子再找回来!”
      眼见得她大怒之下,脸上本来雪白的肌肤化做青黄之色,艳色不减,凄厉非常,那老者害怕得紧,当下没口子地求饶,只盼自己适才抢先存图的私心能瞒天过海,戴罪立功。
      “咯咯,你很好呀,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若不是你抢先画了图,我还怕我一时失手,就永失这份‘沧海图’了。”
      听得他求饶之语,那仙子突地掩口一笑,脸上愤恨之色褪去,依旧是那我见忧怜,蚂蚁也不会踩死一只的慈悲仙子模样。
      说完这句后,她的袖口轻垂,不知道在灯的哪处点了一点,那盏明黄的灯火转瞬却转成碧色,她就维持着这样一副掩口垂首的姿势走了出去,在洞口身影一晃,仿佛被风吹走一般,不留半点痕迹。
      而洞内,那惨碧色的灯火在她离去后倏然大盛,“嗤嗤”泛起青雾,雾落处,石桌上的纸竟然架不住这雾水的腐蚀,瞬间焦黑、穿洞。
      可怕的是,连纸帛下方的青石竟也随着这看似无形、却重逾千钧的轻雾落下,随之腐烂穿洞。
      雾,渐近了。
      仍被点穴定身在洞内的老者惊恐万状地盯着那渐渐在石室内弥漫开的青雾,喉头发出一声嘶哑得不似人类的悲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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