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将至》沐知暖

2、叶城

　　周末班级聚会，吃完自助，之后去KTV，我不甚喜欢太热闹的场面，唱了几首歌后，就倚在沙发上兀自玩弄着手机。已是晚上9点多，因着前一晚赶论文熬到很晚，此时竟是有些隐约的困意。半睡半醒之间，一抹熟悉的旋律就这样突然萦绕在我的耳畔。

　　《开始懂了》，我兀自低喃出声。我一向是没有这种本事的，能仅听前奏就明了这首歌究竟是什么，更何况，我并不喜欢孙燕姿的歌。但这首歌，很特别。

　　印象里，徐诺是向来不肯开口唱歌的。他是那种沉稳冷静的性子，一点不像刚上大学的新生。不张扬，但却更给人安全感。有时我想，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对他萌生出好感来。那次约会，自己死缠烂打，偏要他唱歌给我听，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开口，却是孙燕姿的这首《开始懂了》。

　　“相信你只是怕伤害我，不是骗我，很爱过谁会舍得……”

　　熟悉的旋律，而今听来，竟是早已预知的谶言。

　　是的，徐诺，我相信你不是骗我 ，只是怕伤害我罢了。

　　凌夏在旁边推了推我，我睁开眼看过去，她低低地问我：“怎么了？”我茫然摇头，这才惊觉颊侧湿意深重。忙打起了精神，勉强笑了笑：“没事，你怎么不去唱了？”

　　凌夏无奈地摇头，指指点歌台。“我的歌在后面呢，哪儿轮的到我啊。”那正有个男生在点歌，从我的角度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点完歌就把自己的歌优先到最前面。我暗自摇头。明明是很热闹和谐的事，每次出来唱歌却总会有人打乱顺序，最后弄得我们根本唱都唱不了，还搞得相当郁闷。

　　许是心情不好，平时对这些事总是一笑置之的我竟然也开始较起劲来，问清楚凌夏点了什么歌，起身去了点歌台，把凌夏的歌调到前面，然后果断地按下了切歌键。

　　瞬时间，原本热闹混乱的包间顷刻安静，只余音箱播放的乐曲缓缓流淌，安静的情调，范玮琪的《最亲爱的你》。许是变化太突然，叶城拿着话筒怔怔出神，目光看向我的方向，若有所思。

　　凌夏跟了过来，脸色略有忧虑：“晨，这样好吗？”

　　我冷冷一笑：“就许他们调？”说着劈手从叶城手里拿过话筒，塞给凌夏。“没事，唱吧。”说完坐在点歌台前，盯着屏幕发呆。许是大家被我难得的爆发吓住，周围很安静，我看着屏幕，耳畔凌夏温软的嗓音缓缓唱响。

　　“看你沉沉的睡去

　　忍不住轻抱着你

　　孩子般的无邪安宁

　　幸福就那么笃定

　　突然想写一封信

　　给我最亲爱的你

　　看你不畏惧一股傻劲

　　有时候多不忍心

　　夜里无声眼泪惊天动地

　　我心疼你为何倔强执迷

　　半梦半醒你说再多打击也不放弃

　　也曾失望伤过心

　　你总相信那片乌云会散去

　　从没变的孩子气

　　常让我生气却又着迷

　　就算冷眼伤了你

　　却不曾逃避横冲直撞

　　也不管受了委屈

　　我会守护你那颗赤子的心

　　永远不分离

　　……”

　　一杯橙汁突然被递到我面前，我抬头，看见叶城一脸微笑，立在我的身前。“不开心？”他边问，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接了橙汁，默然不语。跟徐诺分手近三个月了，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像以前那样笑得没心没肺，对什么都那么不上心，却忘了，心底的伤口一直未曾愈合，腐烂着，作痛。

　　良久，我微抿了一口橙汁，看了一眼唱的投入的凌夏，才轻声开口：“刚才，对不起。”

　　在声音嘈杂的KTV，我此时说话的音量无异于蚊子的轻哼，本也无意让叶城听见并回应，却不料他竟听到了。

　　“没事。”这句话传进我耳朵的时候，因为没有准备，我反而有些怔愣。便不由得回过头看他，依旧是微笑的表情，平白地让人心中一暖。

　　“陈晨，过去的就当它过去了吧。”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微诧，心里渐渐如明镜般清楚明了。原来，他早就看到了。

　　心里却微恼自己脆弱的一面现之于人，语气也微微僵了起来，“我便愿意作茧自缚，谁还能管得着？”

　　叶城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笑意隐隐，“女孩子有时候太过坚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里一颤，扭了头不再看他，心里却好像有一道暖流流过，滋润了因着徐诺的离去而干涸已久的心田。我从未想过，除了凌夏，这世上竟会有人知我若此，就连徐诺，亦不能。

　　和徐诺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我在揣测着他的心意，迎合着他的举动。他似乎从来不肯认真去了解我的想法，我是不是委屈，是不是难过，他全然不知。我一直在想，这大概和我的性格有关系，习惯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埋在心底，装作若无其事，以至于让他人真的认为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去计较和争取。可是偏偏还有这么一个人，看破了我所有的伪装，暴露出最真实的我自己。

　　“这首歌，我很喜欢。”叶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又把头转了回去。KTV里炫目的灯光打在叶城脸上，竟隐约有些陌生。或许陌生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灯光映在其中，竟似满天繁星，就好像黑洞般，深沉，却富有吸引力。

　　“凌夏唱的这首歌，《最亲爱的你》。”他微笑。不知为何，他说后半句的时候，我竟然隐隐约约觉得他的语气似情侣之间深情款款的对白。我心里恶寒了一下，暗笑自己莫非太寂寞，才会生出这样莫名奇妙的幻觉？

　　“我特别喜欢最后，有种柳暗花明的味道。”叶城还在说着他对这首歌的看法，恰逢高潮来临，他索性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梦和现实的差距

　　有的时候让你感到灰心

　　世界无情只要记得我在这里陪你

　　我最最亲爱的你擦去泪滴

　　那片乌云已散去

　　我们一起走下去一起笑着看沿途风景

　　我最最亲爱的你

　　最真的一句永远守着爱着你

　　带着梦想前进

　　珍惜那最初炙热的心

　　最亲爱的你”

　　叶城紧盯着屏幕，唱得专注。他的声线很柔和，也很安静，我忍不住看向他，完美的侧脸，柔和的线条，配上深情款款的声音，竟让我一时移不开目光去。唱到最后一句，他突然转了头回来，四目相对，他眼中有着寻常难见的柔情。我忙别开目光，脸上有些发烧。好在光线昏暗，料想他也应该看不到。

　　有只温热的手在黑暗中绕了过来，牵住了我的手。很温暖的感觉，我不知所以地想，竟忘了挣脱。旋律在空中渐渐飘散，凌夏走过来，“怎么样，我唱地还行吧。”

　　我似乎被烫了一下，猛地甩开叶城的手。心里却是陡然失落起来。叶城似是有些尴尬，眼中星芒闪动，沉默片刻，方说：“对不起，刚才只是开个玩笑。”

　　我心里似乎是松了松，却又像是紧了紧，奇怪的感觉，我皱眉。

　　叶城许是误解了，看向我的俊颜中一脸紧张。凌夏也拿诧异的眼光看着我。我终于意识到可能有些失态，忙笑道：“没事没事，我没在意。”

　　叶城呼了口气，笑说：“知道这首歌我为什么唱得这么好么？因为啊，我特别想唱这首歌给一个女生听。”

　　“女朋友？”我第一直觉，心里暗自嘲笑自己之前竟心存幻想。转念一想，却又觉不对。相处这么久，还真没听说叶城有女朋友的。思及一处，我不由得和凌夏对看一眼，下一秒，凌夏贼兮兮地凑到叶城身边：“你不会在玩暗恋吧，说吧，那女孩是谁，我们还能帮你们撮合撮合。”

　　尽管在昏暗的灯光下，叶城的脸还是倏地变得通红，声音轻如蚊蝇：“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