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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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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茶庄走出时是许久之后了,一黑一白在路上穿行,芸芸的路人擦身而过,存清目不斜视,手里一刻不停的摆弄这折扇,哼着小调。
李慕卿道:“昔日传闻宋家少爷寻人几载,却也不知是寻到了否?”
存清也不看他,径自走着道:“没啊,”停了一停步子,转头笑道“不过怕是快了。”
这话又似并不想见到一般,李慕卿一时未能揣摩出他意思,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见得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白净少年冲了过来。
存清也瞅见了,隔着老远喊道:“哎,择之你慢些,出了什么事?喂,莫要撞到人家的摊子。”
那少爷似乎是跑急了,只是闷头往前冲,等到了地方,连喘了几口粗气。
存清敲了他头一下:“说了多少次了,叫你莫要这么毛毛躁躁,火烧屁股了!?”
李慕卿见他长得白净,微一思索便想起,这是宋府的那个小厮,曾经是见过一面的,那日他便打了个瓶子,听管事婆婆的斥责。
唤作择之的少年顺了几口气儿,此时也顾不得顶嘴了,手摆的人眼花,道:“少爷,少爷,你快回去看看吧,府里出事儿了!”
一把手抓过存清便要跑,却突然见到李慕卿,忙道:“哎,这是李少爷啊,您也在啊,那什么,这……”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神色,急的跳脚。
存清又是一记扇柄:“是出了什么事了,急什么,你给我慢慢说。”
宋择之一跺脚,手仍抓着存清衣袖,似是准备说完便拉着他跑,道:“春桃,她,她,魔障啦!”
存清脸色一变,道:“什么?你再说清楚些!?”
宋择之道:“李婶,她打水回来看见春桃晕倒在厨房了,请大夫来看,说是无碍的,可,可这大夫还没走呢,春桃便起来了,木木呆呆的非说要见少爷,夫人去看了可都不顶用,直着眼就要出来找您,拦都拦不住,也不知怎的,就那么大力气,大家都上手了也制不了。”说完,见存清面色凝重,拽了拽他道:“少爷你快回去看看吧,怕是晚了就要出事了!”
存清恍神,赶忙回头看李慕卿,刚张嘴,便听他道:“我陪你去。”存清扯了个笑,道“多谢了。”
一路无语,只听得重重的喘气声,李慕卿稳稳的跟在他们身后,正好看见存清僵硬的攥紧的手。
及至府门口,便见到院内的众人,一干人拦着一个身着浅粉云罗裙的少女,春桃神色麻木,双眼无神,看了春桃那双眼睛,李慕卿忍不住暗暗的瞧了一眼存清,顿感舒服的多,存清却突然转头,李慕卿看到了一抹异色从他面上划过。
春桃看到门口存清,马上停了下来,众人刚松了口气,却见她再次移步,口中喃喃的念着:“少爷……”一时间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竟有些些水汽。
众人见少爷回来了,稍稍放了下心,见春桃如此,却还是要拦下来,存清却一挥手道:“慢。”说着便走下台阶,缓缓靠近春桃。
李慕卿见此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依旧是斜后方,却可保他无碍。
春桃此时已恢复了木然的神色,眼里的婆娑迷蒙已经不见,定定的瞅着存清。
存清在离她一步处停了下来,春桃却诡异的笑了,眼神依旧不见半分波澜,嘴角却突兀的弯起:“存清……”
只是这两字出口,李慕卿便见存清陡然攥起的拳头。
“呵呵呵呵……”春桃笑的抖肩。
存清盯着她,未语,只是背后那双手的关节泛白。
春桃突的欺身上前,众人皆是一惊,存清伸手示意无事。
只见她倾身抬首在存清耳边低语了一句,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存清怀里。
那句话太轻,围在周围的人均未听见,而一直在存清身侧的李慕卿却是微微一愣。
春桃说:“你呀,太蠢了,怎么配与我争?”
存清似没听到一般,神色如常,道:“谁来搭把手?”
宋择之赶忙扶过不醒人事的春桃:“少爷,这可如何是好?”这小厮已然是乱了阵脚。
存清却道:“夫人呢?”
旁边一个丫鬟怯生生的站了出来道:“清儿夫人闻讯来看了一眼,夫人正和她在一起。”
存清点头:“哦,那什么,把她送回去吧,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宋择之“啊”了一声:“少爷,这……”
存清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扇子:“无碍的,无碍的,我以前在外面见多了,那些小村子常出这事的,疯魔一会儿就好了,”顿了顿“只是,事后可不要拿这事来打趣春桃。”
众人听此微微疑惑,却也未敢反驳,少爷是在外闯荡过的,见过世面的,况且主子的事,谁能猜透,一旦触了逆鳞可算是冤枉死了,便应了一声,都走了。
未果多久,先前还乱了套了的院子只剩下两个人。
李慕卿突的凑到存清颈边,声音低沉:“你呀,太蠢了,怎么配与我争。”刻意放低了声音,缓缓倾吐气息,隐隐的蛊惑人心。
存清顿时身形一僵,还能感到脖颈间那细痒,猛地退后一步,脸颊上透了些红,却不知是为了这话还是为了这说话的人。
重重的咳了一声,存清道:“春桃这丫头,平日就这般没大没小的,仗着有点机灵劲儿,平日里眼界儿高着呢,会说这话也不算什么。”
“哦,是这样啊。”李慕卿摸着鼻子点头,淡笑着看着存清。
存清此时才感到后悔,当时就不该带他过来的,忙没帮上不说,现在又出了如此一场闹剧,不知让他瞧了多少端倪去。
存清暗暗苦恼,突然听到宋夫人的声音:“这是慕卿来了啊,隽儿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叫人来招呼一下,若不是择之来说怕是要怠慢了慕卿了。”
李慕卿一鞠礼,对着早上前来的沈玉琦:“宋夫人,晚辈叨扰了。”
宋夫人笑着走来:“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与隽儿交好,日里又与我家老爷多有交涉,蒙你父子照顾良多,迎还来不及,哪来的这话。”
李慕卿敛了面上表情,语气风轻云淡,却找不出失礼之处:“宋夫人言重了,晚辈既已接手家中事务,做的便都是分内的事,若我资质平庸,做了些失礼的事,还要请宋老爷多多担待。”
存清在旁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宋夫人暗叹了一口气,面上笑意不减,伸出手去引李慕卿:“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在外站着算什么,快屋里坐。”
李慕卿微一点头,看了一眼存清,便走在了沈玉琦身后,存清撇了撇嘴,还是跟了上去。
……
明月当空,宋府静谧的很,惨白的月色浸漫在青藤之上,映的那绿叶子都失了本色。
一袭白衣飞快的穿过,一阵风吹来,青藤枝蔓簌簌的摆动,连同那一闪而过的影子,仿佛都融于夜色之中,失了踪尽。
没有停顿,存清直奔厨房而去。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被打开,在这寂静的院落里,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外面的月色照进屋来,存清的影子打在厨房的砖地上,,一步一步向前,影子也一点一点的拉长。
从橱柜,砧板,炉灶,菜篮子,一样一样的摸索,最后随着“噗”的一声,不大的屋子顿时一亮,火折子骤然点亮,又慢慢、慢慢的黯淡下来。最后只剩下一束火苗,堪堪的照出存清惨白的脸。
猛然站了起来。火苗随着这一下子忽闪忽闪的颤个不停,存清依旧飞快迈步,决绝般的关门离开。
屋角一只灰色老鼠仰躺在厨房冰冷的砖地上,胸腔处缓缓的起伏,未几,脚蹬了一下,浑身一抽搐,断了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