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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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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蔓延,城内某处角落里,一个身影动了动,破败的衣服,堪堪的搭在身上,却是白天的那个老乞丐。
他站了起来,身形却并不佝偻,缓缓的收了席子,并未带走就要离去。
“喂,你果真不后悔?”暗处传来一声音,随着这话人也站了起来,身材壮实,竟是那个粗犷大汉。
老乞丐并未吭声,即便是隔着那凌乱盖住眼睛的头发,也能感到其目光中的锐气,缓缓的走向前去,最终与那汉子擦身而过,身形一点一点的变幻,没几步便由一个糟烂的老乞丐变成了身形高大的紫衣男子,背对着那汉子道:“你是怕我选了他?”
那汉子未语,眼睛却垂了下去。
紫衣男子笑了一声:“选他又有何不可,此世我们重头来过,再无先后之分,一切随缘,我觉得如此甚好。”
粗犷汉子还是未说什么,他也不在等候,御风而行。
却说存清此时难得的陷入了沉思,自前几日开始,他便感觉到宋府有异,隐隐的似隐藏着什么,偏偏这感觉若有似无,难得抓住了沈清儿的一丝怪异,却生生的又断了。
能感到其中恶意,却似乎藏密极深,着实惦念的紧。
正思忖,突见的窗外霞光一闪,存清顿时一僵,打量着四周无人,方才安心下来,此时竟也五味杂陈。
未几①,听见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似乎含着笑道:“存清,近来可好?”
存清听见这声音心下更是一阵杂乱,却还是眼神清亮的看着窗子,只见刚还空荡荡的窗棂上突然坐上了一个着暗紫衣衫的男子,身材高大,体形修长,黑发放荡不羁的披在身后,一脸冷俊此时虽噙着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柔和,眼神透着丝凌厉,正定定的瞅着存清。
他来了!
存清竟忽的一滞,不能言语,半晌,男子苦笑道:“看来是不错的,”复又轻叹“你可怨我?”
依旧没有回答,这是自然的,所以男子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言辞间多了些踌躇道:“是我的错,本想是最后一次,却怎料突生这异端——”
存清微微皱了皱眉,异端?听的一头雾水,却苦于无法开口,遂瞅着他,希望他能说的明确一些,男子却又道:“只是如今我可以允诺与你,无论这遭出了什么变故,都是最后一次,你再不需助北祈历劫,受轮回之苦,而北祈,作何选择都且随她。”又坐在窗棂上了片刻,忽的翻身下去,在窗外背对着存清缓缓地道:“若不得两全之计,你想如何便如何罢,我定不插手。”说罢,一挥衣袖,头也不回,走了,存清望着他的背影,溶于夜色,最终不见踪迹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存清一人,颇久之后,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喃呢。
那夜见得命格星君,是与往日不同的。
自那夜始,二十余年,未再得星君消息。
……
宋家有一儿,名唤宋隽,满月能语,周岁握笔,四岁咏诗,七岁诵词,足可谓神童矣。相貌周正,可圈可点,弱冠之年爱着素衣,持一把风流扇,游九州之中,爱好美女,不喜归家,家主宋源风,夫人沈玉琦数次召其归家,未得,夫人沈玉琦涕泪沾襟,思念成疾,称病一月后,存清归家。
五月,扬州。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白衣男子悠然走过,手持一把桃木扇,一双漆黑眸子盯着过往的俊秀姑娘们,男子模样是好的,可仔细看来却可以发现,他的一双眼睛美则美矣,但却无神,眸子漆黑空洞,让人感到有些死气沉沉。
只见男子神情轻松,瞧着谁家姑娘俊俏,便伸着脖子仔细端详,直到把人家瞧的脸红,娇嗔一声,眸子溢满风情那么一瞪才肯罢休,扇扇扇子,走人了。弄得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既羞窘又失落。
存清初时是不具灵气的,是星君执意引导,他方可化出了灵识,只是这本无缘成形的存清意外得了灵识,皮相上自然留了瑕疵——眼睛。
存清的眼睛该是漂亮的,星君笔下自然没有败笔,只可惜,这机缘确是不可强求,存清没有机缘,但他还是得了灵识,于是他的眼睛保持了那画作中的人眼睛中的古井不波,毫无生气。
而此时的存清正走在回宋府的路上,走的懒散,眼睛还不老实,脚程自然也就慢,一路上桃木扇子扇啊扇啊,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颇为自得,就这样,终于在日头偏西时到了家。
宋夫人看到存清回来了,红着眼睛赶忙张罗,让厨子去准备晚饭,叫春桃去盐行叫老爷回府,拉着存清一时喜极而泣,宋老爷也在接到消息后急忙赶回了家,一时间安静许久的宋府上下热闹了起来。
此时存清倒是很想问上一句:“娘,您不是病重了吗?”
问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因为在宋夫人见到存清的那一眼,便让他心生了愧疚,夹杂着难言的感动于苦涩,盘踞在心头,消散了一肚子的牢骚。泪差点就落下,只是道了声:“娘,我回来了。”
宋夫人眼泛泪光,哽咽道:“回来了,好。”
次日清晨,存清起晚了,这感觉着实微妙,安心与平静使存清就着赶路的困劲竟两年来头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
存清匆忙洗漱完便去了主屋,宋夫人正在桌前浅啜着新茶,存清也不敲门,道了声:“娘,我进来了。”也不等回答,便推门而入。
坐到桌前,自顾自的倒了杯茶,牛饮。
宋夫人叹了口气,却仍是透着宠溺的道:“看看,多大的人了,还是个孩子摸样。”随后扬声道:“春桃,备早饭吧。”
存清道:“娘还没吃吗?”
宋夫人道:“你爹看你归家,大早上就去处理杂乱账务了,要趁此休息几天,我闲来无事,等等你也无妨。”
存清道:“近来生意可好?爹平日也这么忙?”
宋夫人深深的看了存清一眼,拿起茶杯放到嘴边浅啜一下:“大概吧,如今生意难做,自李毅倒下后,李慕卿气势咄咄逼人,已经把很多根基不稳的商人挤下去了,你常年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好多问,这些只能是你爹自己担着了。”
存清听出宋夫人个中深意,斟酌一下:“即便是我在家,爹也用不上我的,爹是什么人物,怎么能让一个后生拖垮,更何况,当初我出门游历,是你们商量后同意的。待我找到了人,自然定会回来的”
宋夫人道:“那若是找不到呢?”
存清一滞,不语。
宋夫人见存清沉默,继续道:“当初你突然说要出去闯荡,顺便寻人,我和你爹只当是孩子心性,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回来,便同意了。可谁料到,放你出去容易,却也怎么也拉不你了,宋家家业不大,可也没有你眼中那么轻,你这一走,可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
存清低头,考虑着该怎么回答。
见存清不语,宋夫人趁热打铁道:“你爹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你若不肯归家,他绝不强留,可是我们年纪大了,不能总是硬撑着,你还想胡闹多久?”
存清此时才轻声道:“娘,孩儿有苦衷,必须要找到这个人。”
宋夫人道:“是什么人?男的女的?谁家的?你若肯说,我定帮你去找,可你从不透露只言片语,让人怎么相信!”
存清见他娘真真动了气,一阵不忍,却也无可奈何,想要安慰,却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他一个允诺来的有效,可他却偏偏不能,正焦急,突然听到春桃在门外道:“夫人,早饭已经备好了,端到屋里吗?”
存清赶忙道:“端进来吧,大清早的,怕是早已经把我娘气饿了。不知道准备的那些够不够。”
“隽儿,你若有此心,就多为爹娘想想。”听此,宋夫人面色一顿,严肃的面容出现了裂痕,终于轻叹。
存清面露苦涩,却道:“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我也有难言的苦衷,你定是认为我在胡闹,可我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再给我几年时间吧,若是我还找不到,便放弃。”
宋夫人抚上存清的手叹息道:“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想做,我怎么忍心拦,只是怕你白白耽误了大好年华!”
存清与其对视,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