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中》顾拉拉

9、下雨天

　　坐在候机大厅里，天空忽然大变。雷电，暴雨。
　　一群人都在慌神，而只有我一个人淡定的看着前方。
　　偌大的一座城市，因为一场雨，变得焦躁不安。
　　大厅里的吵架声此起彼伏，抱怨声连绵不绝。
　　可是，所有的一切，好像和我无关。
　　显示屏上不是取消就是延误，改签的，取消的，忙忙碌碌。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次又一次。
　　我无感情的接起电话，无论电话那头是谁，告诉我是什么消息。所以的一切，都比不上我现在的落寞：“喂。”
　　电话的那端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请问是瞿小姐吗？”
　　“嗯。”大脑完全处于放空状态。
　　“您好，我是季总监的助理。总监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来送饭？总监已经催了好几遍了？”这时我脑子里面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影。
　　没有答案，挂断，关机。

　　“瞿小姐，抱歉，我们不得不明天一早出发。”那两个外交部的人走到我前面，把改签好的机票给我。
　　我接过，然后点头。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说：“瞿小姐，你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愣了几秒，向四周看了看，找到了显示屏上显示为23:18。再看了看飞机票上的时间，明早9点多。
　　或许我该回家睡一觉。或许，我就这么坐着。
　　“瞿小姐。希望你能够打起精神，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请尽量让自己保持最清醒的状态。”
　　我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淡淡地笑笑。
　　没了爸妈，旁人告诉我说，你现在不能昏掉，你要支持住，你要处理很多事情。感伤不是你的首要责任，悲痛不是你应该做的。
　　那我应该干什么，大吃大喝？嘻嘻哈哈？
　　即使我再不孝，即使我再没良心，我也不能这样。因为，他们是我最亲的人。

　　坐在的士上的时候，司机起先很想帮我聊天，他跟我抱怨这鬼天气，抱怨机场突发事件的处理能力差。可是当我靠在车窗上，不愿搭理的时候，他就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上高架，经过郊区。机场的灯火通明，郊区的安静。然后就是外环，内环，市中心。
　　即使在电闪雷鸣的夜晚，照样灯光璀璨，照亮整片天空。
　　这一刻，谁能分清是闪电还是灯光？
　　司机把我放在写字楼附近，我刚下车，就有了急匆匆地坐上。
　　即使打起雨伞，身上还是淋了个遍。
　　在写字楼旁边的中餐厅，打包了盒饭，2份。
　　伞撑着照样淋湿自己，加上大风，伞怎么都撑不住。于是收起伞，就这么毫无牵挂的走向写字楼。而现在的我，似乎，已经也无牵无挂。

　　助理已经接到楼下保安的电话，说我全身湿透的上来。而她已经等在电梯口。“瞿小姐，你没事吧？”
　　我笑笑，摇了摇头。把饭盒给她，然后示意自己该回去了。
　　“瞿小姐，你别走。总监找你呢。”她接过饭盒。
　　我点点头，然后跟上她的步伐。
　　她先让我坐在她位子上，然后找来了干毛巾，帮我擦干了头发。
　　“瞿小姐，真对不起。我起先不知道你是总监的太太。真对不起，怠慢了。”助理一边帮我擦一边说。
　　我摇摇头。看着办公室里的两个人。
　　助理发现我盯着办公室看，她解释说：“叶设计师她接了个案子，全组员出动了，然后有空就来总监那边，让他指导一下。他们没有什么的。”
　　我点点头，继续看着。
　　头发干了，衣服在空调间里差不多也吹干了。
　　叶琪似乎也忙完了手里的活，然后就出来。看见了我，和我打招呼，我点点头。继续看着那间办公室。
　　对上了季之岩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不眨，不逃避，直到他自己出来。
　　他走出来，看着助理说：“你先回去吧。把饭盒给我吧。”他从桌上拿走饭盒，然后走了几步，转过身对我说：“你进来。”
　　直到那时，我的视线才转回来，起身，进办公室，落座。

　　他把另一份饭推到我眼前，然后自己开始吃饭。
　　打开饭盒的那一霎那，他皱了皱眉头。认真起来的他，很帅气，皱着眉头的他还是很有味道。他看了看我，合上饭盒，放下，看着我那双空洞的眼睛。
　　说：“没回家？”
　　我点点头。
　　“吃过饭了吗？”
　　我摇头。
　　“那还不赶紧吃。吃完我们回家。”他帮我打开饭盒，拆开一次性筷子，放到我手里。
　　他自己开始动筷，而我作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继续看着他。我想有这段时间，好好的记住他，记在心里，永远不忘记。
　　“饱了？”
　　我点点头。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然后拿起桌边的车钥匙，说：“走吧，回家。”
　　回家，是啊，我该回家。我现在还有一个家。或许是暂住的，或许是廉租房。

　　一路上，我们默不作声，他开他的车，我放我的空。
　　雨水即使再大，也阻挡不了前进的路。
　　雨水即使再凶，也阻碍不了某种事实。
　　于是即使再猛，也遮掩不了这座城市的繁华。
　　可是，繁华的背后，谁可曾看见，一个个砌成的故事。属于这个城市的故事呢？谁曾读过，谁曾看过，谁曾关注过。
　　我转过头看向他，他也转过头看向我。对视几秒，他眉头皱了起来，然后继续看前方的路。
　　“之岩，你最近很忙吗？”我小声的问。
　　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去回答：“嗯。”
　　“明天已经安排好了吗？”
　　“嗯。明天叶...”他看了看我，而我也知道他下面的话，便转过头看窗外，不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声音小的或许只有我听见“你们会在一起的吧。”我拿着一种肯定的语序说着。
　　说完，我人就随着惯性往前倾了一下。
　　急刹车。
　　我看向他，他看着前面。
　　“红灯。”他淡淡的说。我看向外面，的确是红灯。
　　因为红灯，所以就停车了。嗯，是这样的。

　　回到家，我直接去了卧室，坐在地板上，望天。
　　季之岩敲门进来，我转过头看他，有些诧异，有些不解：“有事吗？”
　　他依旧紧锁着眉头，洗完澡，换了一身居家服，干净，利索。“你没事吧？”
　　季之岩，难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一个人过日子，一个人扛事情，一个人上班，一个人撑伞，一个人擦泪，一个人，真的好累。我要变得怎样，你可以看我一眼，你可以爱我一点，你可以想我一下。我能告诉你吗？
　　我淡淡地笑笑，摇了摇头。
　　“那把空调打开吧，这么闷热的天气，不热吗？”他走进来，拿过床头柜上的遥控机摁了一下。
　　机器运作的声音，冷风吹到身上，全身发抖。
　　“悦悦，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两个人坐下来谈谈，你看可以吗？”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床上，看着坐在地板上的我。
　　谈谈，是该谈谈了，该了解的是应该要了解了。
　　我点点头，继续看窗外望天。
　　他也往外看去：“你在看什么？”他问。
　　我在看，我在想，雨要多大，天有多黑，日子有多久，我才能拥有你。可是，这些都好奢侈。
　　我摇摇头。
　　“那你早点睡吧，明天还会来送饭吗？”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笑了笑，没有吭声。

　　坐在地板上很久，翻着手机里面的一个个号码。凌晨3点，张翔在值夜班吧，年昕贝应该睡了吧。还有谁，我可以和谁说说话吗？
　　这几个小时，我一直在回忆。
　　记忆中，妈妈好像因为我哭过，那次好像是我结婚，她坐在台下默默擦泪。
　　记忆中，爸爸好像好多天没有和我说过话，那次好像是因为我坚持要学医，而不学国际关系。
　　记忆中，妈妈最开心的日子，好像是我用我的零花钱给她买了生日礼物，攒了好几年，唯一一次礼物，施华洛世奇。
　　记忆中，爸爸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心过，总是板着脸。
　　记忆中，我们没有去过游乐场。
　　记忆中，我没有过过六一。
　　记忆中....
　　以后，那些，都在记忆中。

　　东方有点发白。洗了个澡，拿了几件黑色衣服。其余累赘的东西都没有带走。护肤的，手机，电脑，首饰。全部放在家里。
　　走进书房，黑漆漆的，之岩已经睡去了。在书桌上翻了好久，也么有找到离婚协议书。
　　走进他的房间，他睡着了，很沉。
　　睡相很好，眼睛紧闭，气息很沉。
　　之岩，你的梦里，是否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