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中》顾拉拉

2、回家

　　公交，地铁，打的。兜兜转转，才到她家的小洋房。年昕贝，很漂亮，有气质，当年考了F大的新闻系，然后顺理成章的做了电视台里一小人物，奋斗多年，终成了名嘴。嫁给一个高富帅，然后就过着阔太太的日子。
　　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子，经常可以在财经版或者是娱乐版看到她。而现在，似乎已经安定了许多，本分的做着家务，教育儿子。
　　来的时候，她家里的阿姨已经安排就绪，就等客人落座了。
　　吃饭的人不多。
　　至少这让我感觉到很舒服。
　　“呀，悦悦呀。又漂亮了。你看你，瘦了，做医生辛苦了吧。支援辛苦了吧。”年妈妈见我一个个问候结束之后，连忙拉着我说话。
　　“没有没有。阿姨，你身体可好啊？”看见她，我就想起小时候，我和年昕贝一起做得各种荒唐事。看见她，有时候会想到自己的爸妈。
　　“好。蛮好的。现在也搬过来住了。再说了，你不是医生吗，有事情，肯定找你。”
　　“阿姨，你可别找我。我可是急症室。你呀，一找我，准把昕贝吓坏的。”
　　“来，多多，看谁来了？”年昕贝的宝贝儿子，那叫一个美啊。
　　“瞿阿姨好。”看来这孩子没忘记我啊。
　　“怎么又叫阿姨，叫姐姐。”我抱起他，挠了挠他头。
　　年妈妈嘲笑了我一番：“你啊，每次都让他叫你姐姐。这不是乱了辈分吗。老瞿知道了，肯定又要上火了。”
　　说完这句话，大家的气氛似乎变得凝重了些。我也手上一顿，然后笑了笑，说：“那多多不许告诉瞿爷爷，来拉钩。”
　　“知道了，我肯定不说，我从来都没说过。”多多从我身上跳下来，往年妈妈身边蹭去。
　　“悦悦，你爸妈现在在哪里啊？”
　　“听说，最近在香港那边处理事情。过段时间飞加拿大，然后应该会在那边的大使馆定下来吧。”
　　“哎。你爸妈也是为了工作。”
　　“嗯。”
　　从高考结束之后，我爸妈就开始在各国的大使馆来回走动。大学四年未见过一面，然后某日匆匆回来说：“我们4个老的商量了一下，准备让你和之岩订婚。”然后订完婚，又开始到处奔走。直到一年前我正式和季之岩结婚的那天，又匆匆见面，然后第二天，又不知道飞去哪个国度。
　　季之岩的爸妈当时安慰我说，没关系，悦悦你也成年了，可以一个人生活的。再说，你呀是我们季家的儿媳妇，跟亲女儿一样。
　　可是，公公婆婆终究不是亲身父母。有问题的时候，血脉可以支持一切。
　　当我被冷落的时候，公公婆婆说，没关系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当我被误会的时候，公公婆婆说，要不，你回去冷静一下。
　　当我被顺其自然发展的时候，公公婆婆说，你怎么不主动一点呢。
　　有的时候，我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说一声：“没事。加油。”
　　有的时候，我只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给我一个肩膀靠靠。
　　只是没有这个人。
　　纵使后来，张翔说，那个人就是他的时候，我觉得，他很穿越。
　　他是他，不是季之岩。
　　就好像，
　　公公婆婆是公公婆婆，爸爸妈妈是爸爸妈妈一样。
　　每当最失意的时候，想回家。才发现，爸妈的房子空了，自己无处可去。
　　每当最无奈的时候，想爸妈。才发现，他们的城市和我的地方存在着时差。他们的事情繁忙程度比一个急诊医生忙得多好几十倍。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昕贝坚持要开车送我回来。
　　我推脱了好几次，但是能看出，她好像有事情要帮我说。
　　可是直到宿舍门口她都没有开口说话。我觉得很奇怪。
　　我就这么坐在她车里，她也就靠在车椅上。
　　坐久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话要说？”我看着她。
　　她看着我，卖萌一般靠过来说：“亲，我今天生日。”
　　“嗯，生日快乐。”
　　“嗯。”
　　“礼物不是给你带了吗？”
　　“嗯。”
　　“干嘛？”我最受不了她看着我的那股撒娇样。我怕经过的人，看见车里两女的那副样子会有怪想法。
　　“那个。”
　　“哪个？”
　　“就是，我们台访问节目，很红的那个。”
　　“嗯。”
　　“要采访季之岩。”
　　我似乎明白了她要讲什么。
　　“那个，年昕贝同学。你似乎比任何都知道我和季之岩之间的事情。别叫我做说客。否则，绝交。”
　　“不是啦不是啦。”
　　“那干嘛？”
　　“啊呀。就是今天帮你通完电话。我接到我们主任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认识季之岩。然后我说，不熟悉。他说，你少吹了。他说，季之岩向来不愿意参加任何访问和节目的。但是最近拿了个大奖，谁家拿到，准能轰动。他让我想想办法。”
　　“然后你来找我了？”
　　“我不是没说完吗。”
　　“您继续。”我换了个姿势说。
　　“然后我说，我没有季之岩的联系方式。主任说，我给你。我说你们有联系方式了，干嘛不自己联系。他说，季之岩一听说是采访，就拒绝了。让我去问问看。然后我就打电话去了，是秘书的。问我怎么称呼，我说我叫年昕贝。她问我什么事情，我就说，没事，就问问她在不在。然后说来也巧。那时候季之岩正好在旁边，听说是一个姓年的打过来，就大概猜到是我了。然后我电话就被接进去了。”
　　昕贝说得得劲的时候，就会眨巴眼睛，然后看着我。虽然，我听到的东西不是我所好奇的，但是，我却看着她想笑。
　　“然后确定是我之后，也确定我的来意之后，他就不说话了。于是我就准备说要挂电话之类的话了。他就突然冒出来问你回来没有？然后你也知道，我脑子有的时候不灵光。我想有下文了，就一激动说了句，回来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点点头，的确，那么多年，她就是有的时候脑子不好使。“然后呢？”
　　“他貌似也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所以也那什么了一下。”
　　“那什么是哪什么？”这个是我们小时候的一个笑话。所有的代名词都用那个那个来代替，于是一句话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啦，那个人就是那个人啦。
　　“噗，你懂的呀。我继续说。然后他问，住哪？我说，采访是在这里举行的，不用转换地点。当然，如果你时间和地点有问题，那我们就随你而定。他楞了好久，说了句，果然很二。然后说，瞿佳悦住哪里？我不是被人说了二吗，然后我心里很不爽，就吼道，宿舍。结果发现不对了。”
　　“最终成了吗？”我已经听明白了什么事情。有人把我最近的生活近况做了交易。
　　“嗯，他说，你自己帮秘书确认时间和地点。然后说了声，谢谢就挂了。悦悦，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生日礼物还你，你别生气。”说着掏出我今天给她的东西。
　　“算了啦。他还是会知道的。拿着吧，我走了，生日快乐。”说完就下车，目送她离开。

　　接下去的几天，原本以为他会重新打扰到我的生活，然后一直忐忑着如何见面如何问候。但是还好，一个月过去了，照样安静。
　　只是心里好像又没有想当初的时候那么平静了。我知道，我又被拉回现实了。我要淡定，我要忘却。我努力着，但是每个晚上入睡前，终究会有点小小的失望。
　　因为宿舍的房子被这段时间的恶劣天气影响，院方说，怕7,8月份台风天和雷电天，这房子要出事故，让我们在7月前尽快搬出去。于是我的工作中，又充满了找房子的任务。
　　离医院近的都是高档住房，各种租不起。想和其他单身小护士一起合租的，但是因为上次张翔说我已是已婚人士，都不相信我是要租房子的人。于是各种没搭子，就只能自己挑大梁。
　　眼看着天天有几个人从宿舍搬出去，宿舍楼晚上也越发的黑乎乎。所以，有的时候，晚上就直接倒在休息室里睡觉，都不想一个人走进那黑乎乎的楼道里。
　　某天早上还没有完全醒来，就被一阵一阵的尖叫声惊醒。本能反应，要忙了。没想到，是一般护士和实习女医生在一起看着东西，尖叫。
　　睁开眼，看到张翔也在我们办公室。
　　“噗，看来她们的尖叫声，比任何闹铃都要好啊。”张翔递给我一袋东西。
　　“什么？”我接过袋子问。
　　“早饭。贴心吧。”
　　我打开就看到了，是这地方做得最好的豆浆。“现在哪里有卖白煮蛋啊？”
　　“做的。话说，你不住宿舍了？”
　　我一边吃着，一边说：“嗯，要求搬宿舍。人都搬得差不多了，黑乎乎的，不想去住了，害怕。”
　　“你也有怕的时候啊。那你就住这里啊？”
　　“嗯。不然呢？房子都没有找到。”
　　“你洗澡呢？”我晕，这什么人啊，在那么多人面问这个问题。旁边那群人，不叫了，转过来看着我两。我瞪了他一眼，也看了看那群迷妹，她们就继续回去尖叫。
　　“等等回去洗。”
　　“要不回去住吧？”他拿了一个白煮蛋吃起来。
　　“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的房子我又没有钥匙。住哪里呀。”然后，旁边的姑娘也不说话了，一个个瘫坐在沙发上，都一个个翘着嘴巴。“怎么不叫了。”
　　“你妹的，居然结婚了，害我那么中意他。啊啊啊，骗人啊。还钻石王老五呢，隐婚啊。不要他了。”一个护士喝了我一口豆浆说。
　　“谁啊，那么激动。告诉黄医生去，让她帮你介绍。”我笑了笑说。原来现在大家都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啊。有钱人。
　　“就他。”说完，一个人扔了一本杂志给我。我抹了抹嘴，嘴里嚼着最后几口蛋黄。
　　一看杂志照片，亮瞎我的眼。这个男人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合上杂志，对她们傻傻的笑笑。
　　张翔接过杂志，用杂志遮住自己的眼睛说：“呀，这不是季之岩吗？结婚了？什么时候啊？最近可是大热啊。得了什么设计大奖啊。难怪姑娘们这么伤心。”
　　“没看见吗，说一年前就结婚了。你看，还带了婚戒。以前不是不带的吗。”
　　“你以前见过他做访问吗？”
　　“对哦。”
　　“太伤心了，太伤心了，我要哭了。哪个女人，把他勾引到的。”
　　“就是啊，肯定是一个坏人。”
　　于是我，蛋黄把我呛住了。
　　“上面不是说了么，爸妈之间互相认识。那不就是两小无猜，亲梅竹马，门当户对吗？？”张翔拿着杂志继续说。“你们这群小护士，别失望，哥哥我也很棒。”
　　“呀，他老婆是医务工作者。”张翔一惊一乍的吼道。
　　“哪里哪里。谁说的。”一群迷妹拥过去。
　　而我趁机出门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