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叶傅短篇》巴尔巴洛沙

8、（叶傅）特别（12）

　　12 前辈
　　篝火无人添柴，行将熄灭。
　　萧龙行和傅红雪的脸色被奄奄一息的火苗照得阴晴不定。
　　良久，傅红雪轻轻叹气，“前辈，您发作的时辰又提前了。”
　　他此刻全身被铁链绑缚，半点不得动弹，距离萧龙行不过半步。
　　萧龙行又恢复了圆球般的身形，扯了扯铁链，将傅红雪靠自己更近了些。
　　傅红雪无法移动半步，本是被他一扯就要栽倒的，萧龙行指挥着铁链力量出奇精准，牢牢稳住了他。
　　“说，这刀哪里来的？”萧龙行完好的右手拿着轻易夺过来的傅红雪的刀，问出他已经问过很多遍的问题，难听的嗓音遮盖了话语里的颤抖，如果不是傅红雪与他相处已经有一段日子，恐怕也听不出萧龙行话中的任何情绪。
　　“是我太师傅给的。”傅红雪此刻五内钝痛，头脑昏沉，却强撑着用一种冰冽般的冷静道。这样的时刻，只有冷静才能救自己，也才可能挽回眼前这个武功盖世无双的武林前辈的神智。
　　“你的太师傅又是谁？别想骗我，说！”萧龙行再度发问。
　　傅红雪只觉脖子处的铁链猛然紧了一下，像是要绞断自己的脖颈，他的表情不由痛苦起来。很快铁链放松，傅红雪吸入新鲜的空气，咳嗽了几声。脖子上铁链几道绞紧的痕迹清晰可怖。
　　“烟波天客，沈昊天。”傅红雪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不意外地看到萧龙行身形一顿。
　　“他现在在哪里？”萧龙行用冰冷的刀锋抵住了傅红雪的脸颊。
　　这一刻，傅红雪能够依稀看清这个前辈的神情，类似魅影人魔的发型和缠绕全身的铁链让他的脸不是埋在头发里就是埋在铁链中，难得能看到他的面容。
　　那种神情，有些惊惧，有些怀念，还有些悲伤。
　　这不是傅红雪第一次看到萧龙行这样的神色。
　　傅红雪想起太师傅在断魂崖下有次与自己闲聊到旧友时，也带了些怀念的神色。那时傅红雪问这个旧友是谁，太师傅笑了笑，却没说话，半晌才道，“他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敌人，你没事最好别跟他有任何来往。”
　　当萧龙行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代表着他的理智并没有彻底失去，不可控制。
　　傅红雪略感安慰，这也说明他的赌注下对了。没有完全的把握，他情愿叶开被关在那个屋子里。尽管那原本是萧龙行特意为他安排的房间——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傅红雪能够避开这种时刻。
　　忽然之间，傅红雪上半身的铁链也松弛下来，他身体晃了晃，感觉有些支撑不住，张口又吐出了几大口鲜血。
　　必须让萧龙行彻底恢复神智。
　　傅红雪勉力保持着清醒，主动伸手握住刀尖，血色蜿蜒流过漆黑的刀身，“太师傅说过，二十五年前风落谷一别，不知故友是否依然如故？”
　　噗嗤，火苗终于熄灭。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长夜正当时。
　　傅红雪感到刀身的微微的颤动，全身的铁链哗啦啦一下子全都收走，他踉跄了一下，还是没站稳，腿上无力，直直栽倒下去，仿佛黑暗也侵袭了他的意识。
　　傅红雪感觉头部撞到了很多很硬的东西，脑袋生疼。最后的念头是，叶开……
　　++++++++++++++++++++++++++++++++++++++
　　叶开从没有觉得黑夜有这么长，这么难熬。他不知道捶了多久的石壁，双手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心中的担忧焦虑压倒了一切。
　　最终无力地倚着墙坐下来，他张大眼睛望着黑暗，想象着傅红雪可能的遭遇，恨不得杀了自己。
　　当时为什么没能发觉傅红雪的企图，为什么要去截那把飞刀？那时他就应该不顾一切地飞向傅红雪，无论那里有什么，他们都应该在一起。
　　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暗色逐渐稀薄起来。
　　叶开举头望着，不知是哪里透出来的天光。已经是清晨了吗？
　　忽然，身后的石门一震，叶开倏然转身。
　　石门震了一下后，又是岿然不动。
　　“臭小子，还活着么？”沙哑难听而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萧龙行。
　　“是你！萧龙行，傅红雪在哪里？”叶开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捶打石门，又声嘶力竭地呼唤道，“傅红雪，傅红雪！”
　　“一大早地鬼叫什么？臭小子。”萧龙行的口气倒比昨天晚上温和多了，“你现在叫什么他也听不到，想出来就听我的！”
　　“你说什么，你把傅红雪怎么样了？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叶开就让你不得好死，说到做到！”叶开心中大骇，惊怒交加道。
　　“哼，口气倒不小。想让我不得好死，你也得出来再说。”萧龙行不怒反笑，听着叶开的骂声咯咯笑了会儿，“还挺有精神的嘛。石桌周围离石床七步远的石凳，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正中一掌震动一下，爱出来不出来。”
　　说罢萧龙行就没声音了。
　　叶开狐疑地看向模糊光线中的石桌，离床最远的那张石凳看起来与其他凳子毫无区别。这样真的能出去么？又或者只是萧龙行的另一个诡计，设了险恶的机关想杀了自己？也或许，萧龙行说的是真的，这样可以让叶开出去，而他就等在外面好杀了叶开？
　　无论是哪种猜测，都指向不确定的危险。
　　即使如此，叶开也无法忍受自己待在看不到傅红雪无法确认他安危的地方。就算外面有千难万险，只要傅红雪在那里，叶开又有何惧？
　　想到此，叶开不再犹疑，按照萧龙行的指示找到石凳，依法炮制。
　　等了片刻，石门轰然开启。
　　门口正站着负手而立的萧龙行。一身铁链如常。
　　待石门刚刚移到能容留一个人进出的时候，叶开就迫不及待地钻门而出，手上早就准备好的飞刀倾力射出。
　　“傅红雪在哪里？”叶开一见他，顿觉心头怒火燃烧。
　　萧龙行早就料到他的举动，轻松避开，向前方飞去，“跟着我来。”
　　叶开立即施展轻功跟过去。
　　又经过了数个洞穴通道，叶开被萧龙行引到一个比傅红雪昨晚所在的石厅更大的石洞中，中央一个大水池水声汩汩，两个水道交汇于此。
　　看来，这就是傅红雪所说的中央水池。
　　叶开一眼就看到傅红雪双手交叉，安静地躺在一张长石凳上，眼睛闭着，表情还算安宁。不像是受了苦楚的模样。
　　“傅红雪。”叶开不顾萧龙行，心急奔过去。
　　傅红雪尚在昏睡中，并不清醒，唇角遗有血迹。
　　叶开抓住傅红雪的手腕想要把脉，看看自己双手的鲜血，胡乱在胸前擦了擦，接着小心地探了探傅红雪的脉息。
　　真气依旧乱象横生，其余倒还正常，似乎昨晚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害，心口还遗留有一股外来的真气余息。
　　“老子给他调理过了，他当然死不了。”萧龙行一屁股坐在地上，主动开口解释了叶开的疑惑。
　　叶开心下稍安，对萧龙行的憎恶之情也减轻了一些，“既然你不想伤害他，昨晚为什么那么凶神恶煞地对付我们？”
　　“昨晚……”萧龙行略一沉吟，并不回答，“小子，你现在的状态可比傅红雪要差多了，有时间你还是赶快自己调息，不然他醒过来未必高兴。”
　　这话提醒了叶开。他昨天本就受了些伤，又惊虑交加了一夜，这时方才察觉内息紊乱，难以为继。
　　叶开没有完全放心，他以保护者的姿态待在傅红雪身边，警惕地看着萧龙行。
　　“你爱这样耗着就耗着，总之跟我没关系。”萧龙行一摆手，没有说什么。
　　如果萧龙行想趁叶开调息时害傅红雪，那他完全不必放自己出来。叶开想到此，戒心少了些，暗暗运功调息，留了几分余力，一心二用。
　　“前辈，我听傅红雪说，你非要逼他练那什么魔功，你是老前辈，不应该跟我们这些小辈一般见识，傅红雪不想练你那门功夫，你就放过他吧。”叶开眨了眨眼睛，有几分乖巧地说。
　　“这世间只有他来得及练这功夫，如果老子有选择，还要用得着拉这个倔小子来杀不得动不得么？”萧龙行恨恨地指着傅红雪道。
　　这时候叶开才感觉到了萧龙行对傅红雪的几分关爱，虽然话语恶狠狠的。
　　“我知道，你是觉得傅红雪吸取了太师傅几十年的功力，可以快点练功。可是，你的徒子徒孙那么多，天资聪颖的总有几个，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多练练功夫，功力也会慢慢上来的嘛，到时候让他们陪你练，不是就皆大欢喜了……就算你要多等些时日，可你都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老当益壮，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成问题的……”叶开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对付长辈的那招给用出来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卖个乖撒个娇，连一向严格的飞剑客都对自己无可奈何，对付这个奇怪的铁球前辈应该也差不离吧。
　　望着神色活泼的叶开，萧龙行鄙夷地哼了一声，“他们是有时间练，我却等不及了。”
　　“等不及……是什么意思？”叶开不明所以。
　　“意思就是如果他不尽快练到第九层，就会成魔，丧失人性，暴躁成狂，见人就攻击。如今每夜子时过后，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绝刀门他曾失手重伤了一个弟子，所以才下定决心非要找到我来练魔功。”傅红雪的声音顿然响起。
　　叶开立时望向傅红雪，满脸惊喜，“红雪，你醒了，没事吧？”
　　傅红雪不知何时已经恢复神智，睁眼坐起来，向着叶开点点头，表示无碍。
　　叶开顿觉无比轻松，内心像放了漫天烟花，灿烂了一天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