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年》腐木林桉

5、伍

　　一个月悄无声息地过去，张起灵夜里仍然睡沙发上，不同的是，身上盖着的变成了崭新的棉被，张起灵偶尔半夜醒来会以为自己还在幽深冷清的墓道里，而后思绪就会被柔软温存的触感打断，那样熨贴地，真实地存在与往后的梦境中的，不再是无止尽的梦魇。

　　这一个月小老板睡得格外踏实，吃的也格外香。王盟坐在铺子里边带孩子边看店，俨然一个全职奶爸加兼职伙计，老板的变化无论是表情上还是体重上，都被他看在眼里。过了而立之年的王盟成熟了不少，可还是会经常和吴邪开些小玩笑，比如“老板，小哥带回来的孩子可真像你呀”“老板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贤惠了”“你该不会是想和那小哥一直同居下去吧？”

　　吴邪嘴上说着“滚”“干你的活去”“工钱还想不想要了”，甚至偶尔会爆出“**”，心里却止不住暗暗点头：他那样一个三无份子不住自己家住谁家呢，钱也不知被他花去哪里了好歹哥们一场总不能让他流浪，更何况他还带了个孩子，他那种生活残障怎么会带小孩嘛还不是要找个人帮忙养……想到后来吴邪都觉得自己怂。

　　吴邪捏了捏拳头，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喜欢那挨千刀的闷油瓶子又能怎样，自己就是同性恋了，能咋地吧！尔后就在张起灵从他身边经过，眼神波澜不惊地朝他瞥来的一刹那，他又会把之前的豪言壮语忘得一干二净。吴邪从小到大没跟人表过白，不是没有过让他心动的人，而是不敢。

　　在张起灵面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过得更安稳了吧，吴邪坐在铺子里，自嘲地笑笑，摸出口袋里的烟，兀自点起狠狠地抽了一口，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回头看了一眼王盟，发现他醒了，正专心致志地扫雷。眼神再一移，便移不开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小、小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张起灵淡淡道。立在吴邪旁边，目光落在古董上，夕阳把他的视线分割成了几部分，明晦不均的映在眼底。
　　“呃……哦。”看似平静的小老板内心波涛汹涌。真的有这么简单吗？还是又想去倒斗了来跟我告别？不过看张起灵没什么要走的反应，吴邪心也就放下来了。兴许是饿了又不会煮饭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吴邪微微一笑，“走吧，去超市逛逛，顺便给小家伙带点吃的。”说罢示意王盟继续看店，和张起灵来到街上。

　　冬末虽有了春意但还是冷的，一向自恃年轻火旺的吴邪不一会儿也受不了了，搓着手走在张起灵并排，望着那个面不改色的家伙暗自思衬这闷油瓶子体质到底是有多好。他的手插在衣兜里，吴邪盯着张起灵衣兜处的皱褶愣了一会儿，脑子里想的都是如果闷油瓶戴手套一定要带那种特制的两根手指加长版。

　　商场里由于促销的原故人格外多。吴邪刚从货架上拎了一包饼干下来，回头就发现张起灵不见了，吓得他一身冷汗，急忙一头扎回人堆里反反复复找了好几遍，正欲放弃准备去广播处广播寻人启事时，收费口对面的蓝色帽衫映入眼帘。

　　吴邪心内一喜，忙使劲朝张起灵挥了挥手，待确定张起灵看见自己后，吴邪不紧不慢地付了款，拎着两只袋子来到了闷油瓶跟前。“你刚才怎么又消失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给。”
　　“嗯？”吴邪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黑色手套。“小哥你？”
　　“戴上吧。”

　　尽管张起灵的每次消失都会使吴邪担惊受怕，但他的每次出现又会带给吴邪无尽的欣喜，比如这次。

　　张起灵在之后的日子里每每想到这天，总会后悔当初没有多说那个字。
　　——小、小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
　　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