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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故地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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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草原烈马事件和胤禟送布老虎事件,胤禛似乎话变少了,连例行挖苦云岫临帖临得差都不再说。每日除了骑马射箭、随着康熙见见蒙古王爷,便就是各忙各的。在行宫,则是胤禛在窗边看书,云岫临帖;在马车里,则是胤禛端坐着假寐,云岫掀起马车侧面的帘子往外张望。
外面并无什么特别的风景,只是马车里的人太过无趣,呆坐着又实在无聊,云岫便四处望望,也好打发路上的时间。
“咦?”车队渐渐慢下来,云岫看着外面的景致,惊讶道。
“怎么了?”胤禛不再假寐,看着挑帘的云岫。
“好像在哪见过。”二十一世纪时,云岫并未到过内蒙古一代,即使去过,也未必和三百年前一样,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这熟悉的感觉,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即视现象”?虽然从未见过、经历过,但总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时空错乱一样。
胤禛大臂一伸,把帘子挑开,扫了一样,便道:“布尔哈苏台,你来过?”
布尔哈苏台?那不是康熙废太子时的地方吗?云岫像被人揪着心、掐着喉咙,渐渐喘不过气来。
晚上歇下时,云岫的精神还是恍惚的,好像那一次的经历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的小脑瓜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信息,疼个没完。
胤禛进来时蝴蝶行礼,云岫也急忙起身行礼,胡思乱想这才告一段落。
“你先出去吧。”云岫到门口时,看着胤禛身后跟着的是太子胤礽和十六阿哥胤禄,便行礼后告退。
已是八月中旬,想来这次穿越还没死在这里,所以也一直没回去。云岫想着,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不够疼。然后闭上眼睛,深呼吸,又是狠狠一掐。
“嘶——”很疼,因为是自己掐的,所以没有眼泪,只在心头滴血。
“哟,没想到四哥的侧福晋还有这等闲情!”云岫闻声望去,看到一张不招人待见的脸。
“见过九阿哥,九阿哥慢走。”云岫老远见着胤禟的脸,就在远处行礼,然后大步往反方向走去。
“侧福晋还在生我的气吗?可已经收下我的礼物了!”
声音不大,字字入耳。云岫想回头吼他一句,却被蝴蝶拉住:“侧福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对,咱不和他一般见识!”云岫心情突然好起来,望着晴朗的星空。
三百年前的夜空可以看到许多星星,除了因为空气干净,恐怕和现代不夜城的灯光有关。云岫躺在垫子上,看着上空无尽的黑暗和稀稀疏疏的星光,思恋着现在和过去的种种,竟淌下两行清泪。绸面的衣裳擦起泪水来一点都不顶用,还会洇开一片。云岫苦笑着看着袖口的泪渍,眼睛游离到那只白玉镯子上,泪水又不住地往外涌。
上一世虽然死在他手里,也终究是摆脱了这里,摆脱了这些那生命做赌注的人。可如今,如今在这里已经八个多月,还成了他的侧福晋!为何他不让她从马背上摔下?为何他不和胤禟正面对峙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早些死,也痛快些,不必在这里盼着、耗着,整日提心吊胆。
天上的小眼睛渐渐多起来,看得云岫心慌。她坐起身,头一阵眩晕。揣着心事,被蝴蝶扶着,一路往回走。
清晨,云岫像往常一样起身,却听见脚下叮铃铃作响。低头一看,脚踝上多了一个红绳脚链,还带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坐在床榻上,细眉微蹙,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早就起来看书的胤禛。
“送给你的。”
“四爷已经送了一只玉镯给我了呀!”玉镯肯定比这个红绳编的脚链贵重许多,云岫不解道。
“玉镯是给我的侧福晋,这红绳和银铃是给的你。”胤禛放下书,似乎话里有话带着深意。
“不一样吗?”
胤禛沉默片刻,回答道:“你若趁再想趁我熟睡时溜出去,怕是不容易了。”
见云岫脸色微红,正试图结下红绳,又补充道:“难道还想溜?解下来就能溜走?”
是,解下来也逃不掉,她被这个人、这个年代、这堵殷红的墙给围住了、围死了。云岫不再和红绳纠缠。洗漱罢,用过早膳,临着帖,等着出发。
颠簸的马车附和着微弱的银铃声,“锵锵、铃铃、锵锵、铃铃”作响,胤禛和云岫坐在马车里,谁也不理谁。外面的风景依旧,车里的人却没有心思去看。连日的奔波和枕边人的不理睬,让云岫颇感无力,居然在摇晃的马车上睡着。
“想要活命就别说话……”有什么东西抵着她的脸,白晃晃的,睁不开眼。
“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她似乎在说着什么,远处有一个人高高在上,穿着明黄色的衣裳。
“快跑,快跑啊,会死在这里的!”她像变了一个人,疯了一样,胡乱言语着,喊了出来。
睁眼,湿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胤禛正看着满头大汗的才被噩梦惊醒的她。
“你刚才说什么?”胤禛已经坐到云岫身旁,鼻尖几乎贴上他的,黑瞳里有东西在涌动。
云岫被这突如其来的逼人气势给吓蒙了,泪花还在眼角,还没从噩梦中走出来,抽噎到:“快跑……”
“不是这句!”云岫往后蹭着,胤禛也跟着向前。
“会死的……”
胤禛见云岫还在往后挪着身子,便伸手抓着她的肩膀:“‘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云岫没有回答,因为这话是从她历史老师那里听来的,她自己也说过,在布尔哈苏台,当着康熙的面——那时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从,哪?”胤禛一字一顿,大手抓着云岫瘦削的小肩膀。
“梦……梦里……”
胤禛不再追问,脸上的疑虑却并未消失。年云岫和李落蕊,会有什么联系吗?不可能啊?可是除了他、太子、他的皇阿玛,还有谁能知道?他连胤祥也没有提起过这句话。
“还……还有征葛尔丹……”这句也是从历史老师那里听来的,只不过那次穿越没想起来,所以没说。如果胤禛因为一句一样的话怀疑她和李落蕊有什么关系,那么把这句话加上几个字应该就可以了。
胤禛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好像她是怪物一样:“没想到你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云岫小声念叨着,眼角的泪花早已蒸发。想拂去胤禛的捏着肩膀的手,胤禛却死死抓住不放。
迎上胤禛挑起的眉,云岫的手搭在胤禛的大手上,掰着他的手指:“你别搭在我肩膀上,沉死了!”
坐在身旁的男人不为所动,声音越加冰冷,眸子几乎要摄走她的魂:“耍起小孩脾气来倒像回事儿,说起话来可一点也不像九岁的丫头……”
胤禛和云岫几乎脸贴着脸,她甚至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胤禛的呼吸越来越重,想必心里是犹豫着的,然而这种犹豫终究是确定下来,想要用自己殷红的薄唇贴上云岫粉嫩的小嘴。
云岫毕竟不是真的才有九岁,见到这阵势,连忙偏过头去,伸出手,挡在二人之间,却被胤禛的大手抓住。
气息是热的,唇却是冷的。九岁的孩子哪里招架得住已过而立的大男人?逼人的气势、吓人的力气,反抗无门。云岫不再挣扎,只是哭泣,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像一朵被人摘下又扔掉的野菊花,像一只找不到太阳的向日葵。
滚烫的泪滑过稚嫩的脸庞,也湿了和她贴面之人的面颊。胤禛停下,捏着云岫扬起的小下巴:“别对我说谎!”说罢,猛然松开手。
一直吃着力的云岫连忙稳住身子,贴在靠近门帘的一角,惊恐地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这是云岫第一次在心中如此称呼胤禛,她原本只当他是自己的老板或者领导,她也不以“女孩”抑或“女人”自居,她只是时空的过客——一个观众,一个偶尔要讨好导演的观众。
云岫的心跳仍未平静下来,脸还是通红的,泪痕还在,甚至双臂还在发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男人,害死她、欺负她,她居然想要依靠他,她居然还要讨好他!
一路都在行走着,没人言语,也没有梅子和山楂可以吃。马车内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沉重,没有人开口。云岫仍旧看着外边的花花草草,胤禛却不再假寐,而是反复看着一本书。
接连多日的颠簸让云岫体力不支,长时间坐在马车里更是加剧了疲劳。云岫眉头紧蹙,不再向外张望,深呼吸,希望能赶走胃部和头部的不适感。终于盼到车队停下休息,云岫急忙站到平地上。紧张、疲劳、颠簸,让她不住的干呕。
“四爷,这是九爷吩咐奴才拿给侧福晋的。九爷说,侧福晋晕车,怕您之前备着的梅子吃完了。虽然这梅子放置了有些日子,如果侧福晋需要,尽管拿去。”来人看着眼熟,似乎是上次来送布老虎的太监。
云岫确实需要,她正难受得死去活来,可她不敢要:“请替妾身谢过九爷,但这梅子妾身真的不需要,还请公公拿回去吧。”
听到外面两人的对话,胤禛跃下马车:“替我也过九弟,我们收下了。”
胤禛看着云岫面无血色的脸,把梅子放到她手上:“好,果真是学乖了。”
蝴蝶从后面走过来,胤禛便去和他的兄弟们闲聊,留下云岫和蝴蝶和其他女眷一起。
梅子的颜色很新鲜,一点不像放久了的。拿起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甜甜。路上再也没有那么难熬,再也没有那么多委屈,连路边的小花都对她笑。
尽管怀疑胤禟的用意,可云岫还是暗自感谢这位有心计的人,因为眼下,度过这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才是首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