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围猎风波 ...
-
晴空万里,胤禛时常出门,不再来到香清轩,只是偶尔打个照面,偶尔从银安殿路过听到他的声音。没了胤禛这个“爷”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云岫的心情也出奇的好。已经两个多月没出过雍王府,除了对着鸳鸯和杜鹃发呆,就是看着唐诗宋词猜字——繁体字认得倒是越来越多,临的帖也算得上是字了。
“明天你要和我坐在一个轿子里,不能哭也不能闹,尤其不许乱说话。”出发前的中午,胤禛来到云岫的房里用膳,并一一嘱咐着,生怕这个毛还没长全的丫头给她惹出事情。
“嗯,我知道。”云岫自是知道和皇上随行的厉害,给胤禛夹了一个鸡腿道,“车马劳顿,四爷还得顾及着我,多吃点。”
胤禛夹起碗中热腾腾地鸡腿,觉着这丫头终于开窍了,也就不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眉心舒展,瞧着闷头吃饭的云岫,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腿。
出了京城,云岫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胤禛一个,如果康熙发威,她只能仰仗着侧福晋的身份,由胤禛出面摆平。胤禛几乎是间接掌握她生死的人。跟着胤禛,有衣穿、有肉吃,最关键的是脖子还能连着脑袋。
单单是随行的皇子,算上胤禛,就有八个。每位皇子还要带着丫鬟侍卫,有的再带上家眷,还有繁冗的行李,马车浩浩荡荡排成一条长龙。
云岫带着蝴蝶,拿着随身的行礼,布置好马车,早早等在香清轩,候着胤禛遣人来叫她们过去。
“云岫,跟着四爷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自己是雍王府的侧福晋。”吉兰和云岫坐在榻上,握住云岫的,“塞外不比王府,一定要谨言慎行,不是每次都会像宫宴那样幸运。”吉兰知道这丫头懂,便把“一定”咬得重重的。
“答应我。”吉兰带着几分恳求,握着云岫的手微微发力。
“嗯,一定,我……妾身一定好好听四爷的话。”云岫点点头,仰头看着这个不安的女人。
“乖,等你回来,我让四爷天天给你买糖葫芦吃。”
吉兰还是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哄的,云岫占着小女孩的身体,只得扯出一个笑容:“嗯,说好了,福晋可不许反悔!”
艳阳天,春风暖,云岫跟着胤禛到了大队人马一侧,各位阿哥们还聚在一起,正在谈天说地,一片祥和景象。
“四哥怎么才来!”
“可不是吗,大家想着要去塞外,都赶早呢!”
乍一看去,除了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她认得出之外,还有个面孔觉得很熟悉——面若冠玉,端庄却不温和,尤其站在八阿哥身侧,便显得有些暴戾之气。
“一定……”恍惚间,脑海中闪过吉兰的嘱咐的话,云岫赶忙收回走偏的心思,福了个身:“妾身见过各位爷,各位爷吉祥。”
众阿哥微微点头算是回礼,并不像从前那样调侃云岫和胤禛,怕是侧福晋的身份也算得上一种保护。
“蝴蝶,你先带着侧福晋上马车。”胤禛还是放心不下云岫,虽然他嘱咐过她,虽然他相信吉兰也一定嘱咐过,但他还是决定尽可能不要让她露面。不露面就不能讲话,不讲话就不会惹事,不惹事就万事大吉。
“四哥这回到塞外带上女眷,围猎的时候岂不要分心?我可不会因为这样就手下留情哦!”云岫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是八阿哥胤禩。不必掀开帘子,她几乎能想象到胤禩拍着胤禛肩膀,淡淡地笑着和胤禛开玩笑。
“八哥真会说笑,四哥不必理会。”声音里没有胤禛那样的老成,云岫悄悄掀起布帘一角,看到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正瞧着胤禩咧嘴笑着。
胤禩也笑了,随意调侃着些什么,云岫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只偷偷看着几位没见过的阿哥。和胤禩说笑的少年旁边,似乎站着一位年纪最小的阿哥,也最沉默,面对各位哥哥的说笑毫不动容。稍远处,还有两个人,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云岫也有些乏,便放下帘子,瘫坐在马车的软垫上。
等到胤禛上马车,云岫已经有些迷糊。醒来时,看到身旁的人由蝴蝶变成胤禛,只剩下惊恐。
“蝴蝶呢?蝴蝶呢?”云岫看着不甚宽敞的空间,不见人影,又掀开帘子,四下张望着。
这样当然不会找到蝴蝶,除了跟行的侍卫并无旁人。而前面马车里的人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正往后面张望着,定睛一看,那人也正盯着她——月白色的袍子,带着恬淡的笑容,云岫也报之一笑,匆忙放下帘子,心像帘子上的流苏一样,摇摆着。
见过面的几位阿哥中,就只有八阿哥胤禩有如此云淡风轻地微笑。不过她没有被他迷住,毕竟这笑容背后的危险她知道,或许是试探,或许是利用,如他背着脚腕受伤的她那般不为人知的耳语。
“找到蝴蝶了?”心底的冷意被耳后的热气吓跑,云岫身形一侧,躲过这股不明的热气。
胤禛把云岫刚才的每个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必想也知道她刚才看到了前面的八阿哥胤禩:“看一眼就慌神了?连丫鬟都不找了?”
如果云岫当真被胤禩迷住,此时定会涨红了脸反驳。然而她不是,所以她可以冷静地噎回去:“哪及得上四爷,和侧福晋在一个马车里都能不分神。”
被云岫如此说,胤禛不怒反笑:“你希望我分神?”云岫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坐在软垫上发呆。
即使是皇家马车,和现代交通工具比起来,也摇晃得相当厉害,不一会儿,云岫的胃便开始翻江倒海,小脸煞白。
“停车!”云岫喊道,急忙下了马车,捂着胸口。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前面的马车走了几步也停下来。胤禛只得叫人通传,说是云岫身子骨弱,要下车透透气,不需要大家担心,要大家继续走。
回报的太监说,出发也有大半天,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模仿着康熙的语气。然后,从手中的一个绸布帕子里拿出几粒梅子,说道:“‘车马劳顿,老四你要多照顾着年氏,这梅子你就给她吃吧,朕想着你没带什么吃食’”。
胤禛接过梅子,目送康熙身旁的贴身太监回去。
酸酸的梅子入口,渐渐压下胃部的不适感云岫道了声谢,独自找到一个树荫,坐在一旁。休息的时间很快过去,有了酸梅作伴,接下来的颠簸就不那么难熬了。
云岫觉着康熙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四儿子的,因为在梅子吃完之后,胤禛差人从后门载着行李的马车上取来一个食盒,里面尽是些小孩子会喜欢的零嘴。她看着胤禛打开食盒,眼里满是惊奇,不禁感叹道:“胤禛你真是太好了!”然后抄起一颗已经略见殷红的裹满白糖的山楂就往嘴里放。
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总会说错话,比如此时的云岫,居然喊出胤禛的名讳,自己竟全然不知。
“你刚刚叫我什么?”在胤禛眼里,云岫实在太过放肆,正挑战着他的底线。
“唔?”云岫嚼着山楂,“四爷啊?”随口叫出名字的事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春日的暖风撩拨着云岫耳边的发丝,她只顾着吃,不去理会形象问题。再说,这也不是她的形象,这身体根本不是她嘛!
大队人马走了约摸半月,最终到了热河行宫,也就是如今的承德避暑山庄。一路上行宫很多,但是唯独热河行宫很大,而且似曾相识——这简直是北京故宫和颐和园的综合体。
云岫和胤禛被分到一个面朝湖水的房子里,碧绿的荷叶铺满整个湖面,粉色的荷花为满眼的绿色增添几分活泼。
第二天一早,康熙就领着他的儿子们、家族精英们到了木兰围场。云岫不会骑马,每天就随着大家出去,坐在各位阿哥出发的地方等着他们狩猎回来。现下已是六月,云岫每日在出发的地方守着,颇觉无聊。
“这是哪家的丫头,怎么不去打猎啊?”云岫扭头,是那位不爱言语的小阿哥。
“妾身见过……”
“十六阿哥。”那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叫云岫起身。
十六阿哥胤禄,和云岫的真实年龄十分接近,说起话来也不似胤禩、胤禛般老成。得知云岫不会骑马,只是笑笑,兀自从马厩里挑了一匹深棕色小马,让随行的侍卫牵着,说道:“好不容易出宫,只在旁边看着也甘心吗?”然后指着那个牵马的侍卫,“让他教你,小心别摔着。”就往反方向走去。
是啊,好不容易从高高的红墙里走出来,不尽兴怎么行?云岫小嘴一撅,想起自己在雍王府的憋屈日子,哭笑道:“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怎么会记得及时行乐?”就不再顾及其他,任凭马儿在宽广的草地上慢步行走。
虽然有人牵着,可毕竟是第一次骑马,紧张是有的,或许是抓疼了马儿的后背,小马忽然停下,云岫身子不稳,往前晃动。恁地,小马竟然奔跑起来,甩开了牵马的侍卫,也要把她甩下去似的。
这小身子如果被甩到地上,不死也得粉碎性骨折,就得残废了。有了这一层念想,云岫夹紧双腿在马肚子两侧,同时死死环住马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眼睛被风吹得刺痛,只好闭上,听天由命,只是死也不要松手,马儿总会停下来,她总能回到地面上的。
鸟鸣声、草丛中小兽的窸窸窣窣声、马蹄的奔跑声、呼啸而过的风声,她都听不到,心中只想着:“不要松手,不要松手……”
“把手给我!”耳畔响起人声,是在叫她吗?
“丫头,把手跟我!犯什么愣!”泪水溢满眼眶,她看不清来人的样子,隐约见到有人策马而过,靠近她,伸出手。
“不要活了吗!”来人见云岫呆滞的脸,吼道。
可是,如果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去呢!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云岫脑海里出现,云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眨了眨眼,还是不肯伸手。
“年云岫!”来人喊着她的名字,气急败坏道,“死丫头!”
云岫还未伸手,并不是她不想,而是长时间的握紧使得手指头有些僵硬,力不从心。
云岫的马儿更加快速,来人策马再次靠近云岫,一只手抓住小马的缰绳,一手发力想让自己的马更靠近一些。
“嗖”的一下,来人右脚抬起,蹬在小马的脚蹬子上,一只手抓紧缰绳,飞身跃到小马的身上!
看不清他的勒马的动作,辨不清他的模样。马儿停下,被那人从马背上抱下,两腿发软,瘫倒在草地上——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老四,你的马术不错啊,没想到连侧福晋的马术也这么好!”云岫仰起头,看向把自己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人,不正是四阿哥胤禛吗?
“皇阿玛过奖。”
云岫听到“皇阿玛”三个字,想起身行礼,却毫无气力。恰好,胤禛拉了她一把,她才不算是礼数不周。
康熙看着满脸泪痕的云岫,哈哈大笑:“怎么,是老四非要把你从马背上抱下来,你不肯吗?”
这个误会简直救了云岫,还好康熙不知道真相:“是妾身被沙子迷了眼,不要紧的。”
康熙郎朗地笑着:“老四的马术不错,你们几个有什么要展示的?”各位贝子贝勒都在,马背上搭着刚刚围猎的收获。
“皇阿玛,是四弟忙里偷闲。我们都费力地打猎,哪还有力气玩这些花把势!”
“太子说得有理,哈哈!老四,回去可要罚酒!”
一片哄笑声中,大家带着战利品,回到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