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三十三

4、第四章

　　入梅后老天一直僵住了不肯下雨，闷热中汗全粘在皮肤上。蔡子一恨不得躲在空调里不出来，然而从办公室到车、车到家毕竟还有段步行的路。于是到家她第一件事洗澡，一个人懒得做饭，抱只西瓜当晚饭。
　　喻晨说她瘦了，“去医院看看吧，脸整个小了一圈。”
　　“瘦了才好。”蔡子一光顾着仰头看墙上的电视，回答得心不在焉。她从来没有看电视剧的时间，这回真的大放假，每晚都要看上几集才睡觉。可以用横扫百剧来形容，反正全没看过，都是新的。在外面餐馆不能选择看什么，但这里的店主挑的正对她的胃口，俊男倩女，眼睛吃冰淇淋。
　　“好看吗？”喻晨纳闷。
　　“嗯。”蔡子一看剧的口味很简单，男女主角得漂亮，无所谓自然还是人工的，既然摆出来，看上去一定要美。
　　喻晨站起来手一伸，啪地把电视机关了，“既然答应和我吃饭，那就专心点。”
　　蔡子一愣了下，也站了起来。喻晨还以为她打算拂袖而去，谁知道蔡子一爬到椅子上，把电视机又开了，“不让我看，还有别人要看。”
　　喻晨回过头，果然好几张桌子的客人盯着他俩看。他赔了个歉意的笑，回过身对上的是蔡子一。她挑挑眉毛，“个子高果然方便。”
　　这话说的，喻晨的冲动已经过去，觉出不好意思来了。他冲蔡子一笑了笑，颇有些难为情。蔡子一拍拍椅背，“坐吧。对不起，我保证接下来的时间专心致志和你一起吃饭。”
　　“对不起……”
　　蔡子一摆手，“别说了，不然我们互相检讨到什么时候。你说得对，既然来了我是该专心点。最近怎么样？老师当得还顺利吗？”
　　喻晨摇头，“学生倒是多了两个，但没一个回家好好练，一周过去还是老样子。”
　　“万事开头难。”蔡子一用老生常谈的话安慰他，“以后你习惯了就好。”
　　“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来上课，说是说喜欢，喜欢的还不能好好学，不喜欢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了。”喻晨突然回过味，“干吗要我习惯他们？”
　　吉他只是吉他，来学的人不一定想学出什么名堂，兴趣而已，学多久都是学员自己的事，何必压着人苦练。蔡子一看了眼喻晨，年轻人冲动，才会看不下去浪费时间和金钱的行为，其实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别人根本无从施加影响。
　　下次见面，果然喻晨的学生已经跑掉一个，“每节课都没办法还，他提出不上了的时候我也跟着松了口气，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走了也好。”
　　“琴行老板没找你麻烦？”蔡子一关心地问。跑掉一个学生等于跑掉一个潜在客户，像喻晨这种不是科班出身，又没什么名气的老师，琴行老板哪可能放在眼里。她虽然不是那行业的，但依常理推去，也觉得喻晨会挨说。本来兴趣啊爱好啊在学习中派不上多大用处，真能坚持下来的得靠水滴石穿的耐性。
　　“他有跟我说不要和学生太较真，随他们学多久。”喻晨猛地喝了一大口水，“不提了。吃过饭你想去哪？”他招手想叫服务员来结账，蔡子一按下他的手，“结过了。上次是你，这次轮到我。”
　　“可是我约你，就应该由我负责消费。”
　　蔡子一不理他，“不早了，各自回家。”
　　夜晚的街头依然潮热，蔡子一站到马路边，打算招出租车，左顾右盼之际发现喻晨闷闷不乐地站在后面。那样子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只是这付垂头丧气快掉金豆的模样，出现在幼儿园的小朋友身上才是，和他人高马大的形象一点都不配。
　　蔡子一又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会更伤他的玻璃心，“怎么了？”
　　“我还不想和你分开。”
　　大大的语病，吃顿饭的交情，说得跟难舍难分的情人似的。蔡子一刚想刺他两句，却还是吞了回去。没办法，对这样的眼睛下不了狠手，“那就再走一会。”这儿出租车少，前面是个大路口，到时再招车。
　　城市灯光太亮，再也看不到夏夜的满天星，蔡子一记得自己小时候还能捉到萤火虫，现在大概得花钱才买得到。上世纪末的河水没如今的好，被工业污水伤了元气，虽然后来一直在治理，但回复到传说中的清澈见底是不可能了。
　　“我读小学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想起来还真搞笑，如果在学校，无论如何她不会理小7岁的男孩。
　　“再过50年，老先生老太太不都是老？”喻晨回她。
　　那不一样，过去现在未来不是一回事，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已经完成了人生的几项大事。不过蔡子一很想任性一次，和眼前的男孩只聊无关紧要的东西，享受年青的感觉。反正他的热情不会持续太久，说不定这次别后他就消失在人海，从此后彼此再无联系。
　　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她微微有些恍惚，早十年她在恋爱，早五年她在奋斗，再过五年又会怎么样？大概是不经意间过了一年又一年，然后慢慢出现白发，新陈代谢放缓。那时会觉得现在真年轻吧？身边的大男孩呢？那时也该回归到正常的上班挣钱养家小了吧。
　　风穿过路边的树，轻得让人察觉不到它的来去。
　　“那两颗星真亮。”
　　蔡子一随着喻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即使在城市的灯光里也能看到它们。
　　不过，看到星星也用不着笑得这么欢吧，眉眼都弯成弦月了，大白牙也出来了。
　　喻晨低下头，“我们去山上看星星？”
　　“不去。”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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