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三十三

3、第三章

　　那天后汪冬没再找蔡子一，蔡子一也没问她到底怎么样了。成年人并不需要别人的意见，该如何做心里有自己的底，作为旁观者的朋友只需提供陪伴。
　　和蔡子一学校谈恋爱、毕业就结婚不同，汪冬的婚姻晚了几年。虽然最后她与之结婚的还是最初那个人，但几分几合差不多耗尽两人的精力，连喜宴都是老夫老妻般的散淡。
　　越是结得不容易的婚，对女性来说，越放不下。
　　无论自愿还是被迫，早晚会放下的。想到这蔡子一微微有些走神，就像林楠一声不响辞了职，她能怎么办，大吵大闹指责他？逼着他赶紧另找工作？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没用。
　　这些年的共同生活告诉她，与其为这些事生气，还不如想开些。或许可以拍拍胸脯称赞自己够能干，另外也感谢社会的进步，女性同样有机会。
　　想到曹操曹操到，汪冬发来条短信，“下午能陪我去兜风吗？”
　　蔡子一翻了下手边的日历，回复，“我来接你。”
　　汪冬在政府部门做个不大不小的科长，连假都不用请，跟办公室的人说起一声就走了。
　　“开谁的车？”蔡子一问。
　　汪冬坐进副驾位，绑好安全带，“你开吧，我心里有点乱。”
　　“去哪？”
　　汪冬的脸色很差，像整晚没睡，眼眶深深凹下去，“都可以，上高速。”
　　蔡子一脚踩油门，缓缓驶出去。去哪？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从公司出来，还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最合适的地方是找个地方坐下。
　　跑100公里换个地方喝咖啡，蔡子一端起杯子，“真的不买点什么？”既然来了，她给林楠和儿子买了些衣物，汪冬却没收获。
　　汪冬双手捧起杯子，看着里面的茶，“我忍不住和他摊牌了。”
　　“怎么说？”
　　“说我多心，没那回事，说只是普通朋友。”汪冬放下杯子，用手撑住额头，“那个人21岁，外地的。他保证以后不会再联系她。”
　　谁知道保证的可靠性，蔡子一没吭声。如果是她，要么当作不知道，要么绝尘而去。然而她是蔡子一，不是汪冬，每个人穿在自己的鞋里，走自己的路。
　　汪冬往下说，“我想相信他这次，但又很难受，受不了这口气。”
　　摊牌的缺点，把底牌翻给别人，别人却没跟着一起掀底。不过人只是人，遇到这种事哪还能沉得住气。
　　“如果是你，你怎么办？”汪冬问。
　　“不知道。”蔡子一摇头，“反正不会比你处理得更好。”从恋爱到现在，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何况孩子房子银子都难以分割。这种事不临到自己头上，绝对无法感受那些微妙，所以不管怎么处理都会两败俱伤。
　　快到傍晚时，蔡子一把汪冬送回去，还在路上汪冬手机就响了，她家男人和孩子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说今天想一家三口在外面吃饭。
　　汪冬挂了电话问蔡子一，“和我们一起吧，免得回家也是一个人吃。”
　　明显是人家夫妻想重归于好的征兆，哪能不识趣地掺和进去，蔡子一轻描淡写地拒绝，“今晚约了人。改天等林楠他们回来，我们两家一起吃饭，都带上孩子。”
　　蔡子一送走汪冬，就近去了日本菜餐厅。她到得晚，没桌子了，只好坐在柜台边。
　　“盐烤三文鱼头，一杯生啤，京都拉面。”
　　盐烤的东西慢，啤酒先上来。蔡子一喝了几大口，烦躁的感觉慢慢压下去。她最怕黄昏，暮霭四起时特别难受。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又没老人帮忙，只好把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她那时才小学一年级，脖子上挂着家门钥匙，从放学自己回家，边做作业边等父母回来。
　　等待的感觉很差，蔡子一后来学会了转移注意力，那种时候总要安排点其他的事来做。
　　在等熟悉新生生活时谈了第一场恋爱，等求职信的回复时谈了第二场恋爱，大学的一头一尾都没闲。
　　“能坐你旁边吗？”
　　蔡子一回头，喻晨的笑脸犹如阳光般照亮了这个角落。
　　“当然。一个人？”
　　“走过看到你在里面，我就进来了。你每天都说没空，宁可一个人也不想见我？”
　　“不是。今天本来和朋友一起，她有事先走。”
　　喻晨笑得眼睛都弯成了弦月，“上次你提过这里，我下班时忍不住绕个弯从这走，没想到真的遇到了。”
　　“找到工作了？”蔡子一听喻晨说过，他本来是学外贸的，在船公司时做过实习生，迷上指弹吉他后辞了职，专心学习这种东西。在她看来，吉他不都是指弹的，喻晨立马解释了一大通，还在电话里即兴表演。蔡子一不好打断他的兴致，只是学乖了以后不提，免得踩到他那根筋。
　　“嗯，做吉他老师，攒点钱准备出门比赛。”喻晨侧过头对她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左腮显出个酒涡，“还有，想请你吃饭。”
　　蔡子一挺想捏捏他的脸，可还是控制住没动手，那样做了，她和总想吃少女豆腐的猥琐中年男有什么区别。
　　“一堂课多少钱？”
　　“学费80，分成给琴行，现在有一个学生。”
　　蔡子一啼笑皆非，一周一节课一个学生，靠这点钱还是出门右拐喝风吧。
　　结账的时候喻晨抢过单子，“让我来。”
　　行行，你来就你来。蔡子一原想喝到醉的，就是想到他有可能抢着买单，才克制着只喝了一杯。其实，钱算什么，能买到开心就值了。
　　上了半天班，开了半天车，坐了半晚，蔡子一从高凳上下来，踩到地时不由自主摇晃了一下，脚大概肿了，脚尖脚背脚弓同时作反在嚷痛。
　　“没事吧？”喻晨扶住她。
　　蔡子一脚上是双七公分的鞋，本来她的高度只到喻晨下巴，这下足足拔高一截，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担心。
　　“你穿我的。”喻晨脱下鞋，视线在蔡子一35码的脚上停下，“太大了，当拖鞋穿吧。”
　　“那你呢，穿我的？”蔡子一开玩笑道。
　　“我光脚走，有袜子，不怕。”
　　两个人一起当傻瓜么，蔡子一笑着看向喻晨，然而他那表情，还真是认真的。她愣了下，收回脚，“没事，我能忍。”
　　喻晨半蹲在地上，抬头看向她，目光清澈，“我的鞋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