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所谓师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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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哝，这具身子好。”幽冥司大殿内堂，存放保存生死簿的地方，本应安静肃穆，却忽得传出一声音欢喜道：“年纪轻轻，正好适龄，四肢健全，外貌也过得去。”
接着，另一个声音幽幽地七分鄙夷三分威胁道：“可这是个男人。”
之前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却无力又无赖般地抱怨，“这个不行那个不好，十八，你未免也太挑了……”
“哦？”放下手中生死簿，夜玲玎眯起眼，勾唇冷笑，“不是尸身不全就是天生残疾，再者就是年迈体弱白发鸡皮或者容貌毁损不堪入目，这次外形稍稍正常点，你给我找个男的？嗯？”
阿九冥主全身一抖，往日被蹂躏的场景一幕幕在脑海闪现，立马面色一变，正色保证道：“十八要求不高，甚是合理。一定，肯定，绝对有合适的身子。”
夜玲玎满意地点头，下巴一扬，示意他可以继续了。
阿九冥主如获大赦，立刻埋头找找找。毕竟，在中天和这十八师妹在一起回忆，太过惊悚……
怀渊行九的弟子是幽冥司冥主独子，早早便拜入怀渊门下，故而辈分高却年纪小，加上天生灵秀可爱个子不高，顺理成章地成了夜玲玎儿时玩伴之一。
因为其母思儿心切，儿时的阿九时常会被接回幽冥司小住。一次回来，便见坤仑境多了他的十八师妹。彼时，不满千岁的阿九，瞪着大眼，趴在床沿边盯着那幼白粉嫩的小婴孩，不由惊叹地张着嘴，真真觉得这小师妹实在可爱。
夜玲玎年幼时长得很快，许是灵力充裕过人，不过几十年便成了凡间孩童八岁的模样。这让活了千年，外貌还停留在十二三岁的阿九着实恐慌了把，受了这次刺激，他便更加奋发向上、努力修行，为的就是外形上不要被这年纪最小的小师妹赶上。而正因为这份勤勉，才使得他在成年之际就得了父亲冥主之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阿九对小师妹的认知从神奇到奇特，再一路飚到诡异。
他承认，小师妹手艺一向甚佳，没有正规修习厨艺前，烤个地瓜都比别人烤得香。但阿九很不能理解，她不想吃素时，为什么会抓了蝉蜈蚣蝎子一系列昆虫烤来吃……明明都是那么恶心的东西……
“阿九，我也帮你烤一串吧，很好吃的。”夜玲玎兴致勃勃地举着一串蝎子，非常善意地对他说。
阿九面色一青，飞快地倒退一步，惊恐地看着竹签上还在挣扎的蝎子。
歪了歪脑袋，夜玲玎无辜地将签子往前又送了送。
不送还好，一送，愣是吓跑带了心灵阴影的阿九。
不知何故，萝卜头般大小的夜玲玎却脚程了得，连使了御风术的阿九都轻而易举地追的上。
猛得刹住脚，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小师妹，阿九吓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阿九，你跑什么？”夜玲玎往前走了一步，手里举着穿着蝎子的竹签，正对着阿九。
目光聚焦在肢节还在乱动的蝎子上，阿九眼角一抽，转身拔腿就是一阵狂奔。
他转身时，夜玲玎眼中掠过一丝戏弄得逞的窃笑。立刻换上一副无辜善意的面目，夜玲玎跟他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后来，这事以阿九撞到大师兄怀里大哭、夜玲玎被二师兄牢牢架住告终。再后来，阿九不知从哪听闻小师妹因他不理她，终日躲在房中哭鼻子。心下不忍，善良的阿九决定去跟小师妹道歉，毕竟怕虫子是他的错。
“小师妹……”阿九在夜玲玎门外唤了声，半晌得不到回应，便自行推门而进，“……我进来咯。”
屋内，窗户紧闭，又未点灯。
夜玲玎蜷在地上，小肩膀一抽抽的身影，格外显眼。
见状，阿九很难受，过去拍她的肩膀，“小师妹，对不起，我……”
夜玲玎扭过头，乌溜溜的大眼，柳眉琼鼻樱桃小嘴……然后，樱桃小嘴外还露出一截来不及吞进去的蝎子尾巴！
阿九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忘记了言语，面色更是渐渐青黑，“……”
眨眨眼，夜玲玎如同仓鼠一般，嘴巴细碎地一阵嘬嘬嘬，将叼着的蝎子尾巴迅速吃进去。
眼前猛得一黑，阿九惨叫一声，狂奔而去。
夜玲玎起身，用袖口擦擦嘴巴，眯起眼得意地笑。
从此，阿九冥主再未踏进夜玲玎闺房一步，连见着她都是绕道走。
手上的活计不停，成年的阿九冥主含泪回忆了这段过往，颤颤悠悠地闭上眼，脑中却又浮现出另外一件更创伤他心灵的事。
因着夜玲玎的怪癖，阿九回避了她好一阵子。这种“回避”，结束于夜玲玎到坤仑境满一甲子时发生的一次天劫。
一般凡人飞仙或者仙人成年之后，每一段特定的时日或者修为飞升品阶便要受一次天劫，安然历劫方享安泰，否则轻者修为损毁，重者再入轮回，更有甚者灰飞烟灭。故而，谁都没有料到夜玲玎经受的第一次天劫会发生在这年。
因着毫无预兆没人料想，怀渊如常闭关，众弟子如常修行，夜玲玎也如常逃课觅食找乐子。
躺在厚实的草地上，夜玲玎双手交叠在脑后，有点昏昏欲睡。迷糊间，忽觉胸口一热，随即整个身子都滚烫起来。夜玲玎翻身坐起，发懵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手臂、全身都被薄薄的火光笼罩。接着，火锅越来越赤红浓郁，身上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不明所以的夜玲玎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慌。
起身，刚踉跄了两步，又倒在地上。身上的灼热感猛然变成焚烧般的疼痛，夜玲玎揪着胸口的衣襟，在地上打滚以图熄灭这突如其来的火焰，疼痛难忍，一声嘶鸣响彻坤仑境的天际！
中天撼动，仙人皆是一震，纷纷看向坤仑境上火光一片，映着天际若霞光般绯红。
闭关入定的怀渊心口一痛，神识归位，一睁眼便听见夜玲玎的痛苦的嘶喊。赶到时，众弟子站在夜玲玎三丈开外，惶惑无措地不能近她的身。更有年纪修为浅者，已然化成原身，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
见到怀渊，众人顿时转喜，大声急道：“师父！十八她在火里！”
话音未落，怀渊已然只身入火，将夜玲玎整个人搂在怀中。刚一接触这火光，指尖便如针扎般的疼痛，靠近她，疼痛感变愈演愈烈，像是要把人焚烧殆尽。
怀渊蹙眉，这是应劫的天火，竟是这样早么。
感到一阵清凉，夜玲玎艰难地撑开眼皮，干裂地嘴唇微微抖动，“师父……”
“别怕，师父在。”怀渊安抚一笑，随即在她周身撑起一道光壁，将她与火焰隔绝开来。
灼烧感登时褪去不少，夜玲玎缓过神，却见周围的火光仿佛被吸纳一般，朝怀渊身上攀爬而上，最后贴着他周身，形成一道红艳似血的光照。
师父，竟是要代她受劫？
瞪大了眼，死死地揪着他的衣襟，夜玲玎惊道：“师父！不要！”
火光中，怀渊闭着眼，眉目泰然，端坐不动。他眉头一皱不皱，若不是额角细碎的汗珠，仿佛只是入定清修，并未受天火之劫。
四周火光散去，天火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寸草不生只留烧焦冒着烟的地皮。弟子们本以为劫难已过，走近了才见原来这火是吸附在师父身上！一个个都被震慑在原地，不敢出声，生怕扰了师父让他分心。
偌大的坤仑境一时寂静，静得夜玲玎眼泪滴到怀渊衣袍上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这火，一连烧了半个时辰。
火光在怀渊身上褪去后，半晌，他睁眼，眸色清明。见怀里的孩子已哭成泪人，愣了愣，怀渊抬手擦了擦她的脸，温和地笑：“怎得跟花猫一样了。”
夜玲玎呆呆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下一刻他就灰飞成烟。
见他转醒，一众弟子松口气，一拥而上紧张地要确认自家师父是否受损。怀渊轻笑，安抚道：“无碍。”
见师父抱着师妹起身，大师兄伸手欲接过夜玲玎免得又劳他受累，却被怀渊侧身避过。
怀渊低头，见怀里的人眼皮坠坠却一直撑着，死盯着他不放，不由莞尔，“安心睡吧。”
一系列变故，本就让年幼的夜玲玎神经紧绷，身子已是疲乏至极，闻声，神经一松立刻沉沉睡去。意识迷离时，手，却不由抓紧了怀渊的衣袍。
夜玲玎再醒来时，已过十日。
身边不见怀渊，本就红肿的眼睛立刻蓄满水光。见状，大师兄立刻安慰说师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七日，待确认她无事，才又闭关去了。虽然大师兄避了师父的情况不谈，想来师父他老人家都没等到她醒来就去清修，肯定受损不轻……思及此，夜玲玎眼里豆大的泪珠，更是落得飞快。
屋外，阿九扒在门上，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揪一揪很是难过。当即下定决心，无论小师妹怪癖何其之多，他一定要宽容她、对她好。
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劫业火，揭开了夜玲玎的身世。原来，她从小天资独厚、灵力充沛，皆是因为她是神之后裔，乃远古神祗凤凰凤铃和鬼域之主夜辉君的女儿。这火，便是凤凰一甲子渡劫的天火，是以来得如此之早。
身份虽是揭晓了，不过栖梧宫荒废、西方鬼域没落，加上坤仑境也并未大肆宣扬，故而也没人来寻夜玲玎，久而久之，除了身后多了尾凤羽，夜玲玎也没多大改变。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夜玲玎乖顺了一阵子，待到怀渊安然出关，一切事情平息了，某人的顽劣地本性再次死灰复燃。
因着受了天劫，灵力减损，夜玲玎并不能似以往无意识的隐藏好凤尾，如今只好拖着硕大的尾巴招摇过市。虽是如此，天劫还是给她带了个福音。凤凰一甲子天劫后，很多天生自带的法术便会一一开启，比如红莲业火。
夜玲玎一直觉得鼻中不爽，时不时打想打喷嚏，还会喷出稀疏的火星。
看着她身子不佳的模样，阿九更是反省，只道自己往日不懂事，毕竟凤凰也是鸟儿，夜玲玎重口味也在情理之中。如此，阿九便不在躲着夜玲玎，又陪她玩到一块儿。
是日，春分时节，阿九带着夜玲玎出去踏青。
夜玲玎跟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摆，精神恹恹地走着。
见小师妹如此乖顺地依赖自己，从来都被当成小可爱的阿九顿觉心中一凛，一种要保护她地使命感油然而生，心情甚佳。
然后……
“啊嚏——！”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手指擦擦鼻尖，稍稍舒爽些了的夜玲玎一抬眼，便见阿九师兄飞蹿着用袖子扑灭身后腰下一团红艳艳的火焰。
呃，好像很疼的样子……
那是日后伟大的阿九冥主，体会到人生的第一次火烧屁股。
心里淌下两条宽宽的面条泪，彻悟后的阿九绷紧唇线，握着生死簿的手指缓缓收紧。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十八，真真从来都不是什么好鸟……
夜玲玎听不到身旁人心中的诋毁，却觉鼻中一痒，莫非是有人说她坏话？刚想着，一声喷嚏就打了出来，接着便是火光一闪。
呃……
看着手中闪着火星、冒着青烟的生死簿，夜玲玎熄掉火苗，扭头无辜道：“阿九，怎么办，这页烧掉了……”
阿九：“……”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所谓师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