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三年》文奈

9、9

　　这一周的状态糟糕透了，弗朗西斯本来想要好好补一觉，但是他郁闷地发现自己昨晚忘记关上手机，导致一贯睡眠很轻的他一大早就被短信吵醒。

　　[喂臭胡子，给我马上滚到中心广场来，这是给你补偿上次烂旅游的唯一机会。]

　　哎哎真是的，公主大人又在发号施令了。

　　弗朗西斯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想要不理会短信直接倒头接着睡，但是瞌睡虫实在是跑得过快。当他无奈地顶着黑眼圈打理自己时，眼眶都是酸涩的，右手因为写字过度而酸胀，脑海里乱糟糟。

　　要吃什么早饭。根号二。旅游？啥啊……牙膏没了。那俩家伙还是没回家。明天几点上课来着。

　　这样混乱的思绪一直伴随他直到踏出家门，拥抱了上午干净的空气。而后脑子瞬间清醒，整个人神清气爽。弗朗西斯此刻的脑子无比有条理，大大地闪着一句话。

　　哇靠！冷死了！

　　“弗朗西斯！我们在这里！”二百米以外就看到阿尔兴奋地挥动着手臂，然后飞快地朝着自己跑过来。当弗朗西斯看清楚他时他们已经只有一米的距离了，阿尔穿得很薄，但是小脸红扑扑的，尾随而来的亚瑟表示不用担心他会感冒了。

　　“小阿尔！几天不见又长高了！”弗朗西斯也很高兴，没想到能看到小家伙一起来，他觉得这个小家伙比亚瑟听话多了。

　　“哪有啊？我看他没怎么长啊……”亚瑟颇感奇怪，一阵凉风吹来，他赶忙整理好自己敞开的风衣。

　　“那是你对小阿尔的爱不够哦。你看，他明明就长了很多嘛，身为哥哥我自己关注弟弟的成长。”

　　“不用你指手画脚！我有在好好关心！”

　　“哪有啊我觉得阿尔摊上你太倒霉了，果然还是来哥哥我这里比较好哦。”弗朗西斯拿出昨晚做的点心晃晃。

　　“够了吧你不就是做饭好吃么你还会干嘛？！和你在一起的话人品都会低下的吧！”亚瑟赶快把阿尔夺回来，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面对敌人。

　　他们望了一会儿，然后弗朗西斯突然就笑了出来，接着亚瑟也跟着一起笑。阿尔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伸手抄起几块点心就开吃。他们笑了很久，身上热乎乎的，倒在躺椅上咧着嘴望着天。

　　阿尔实在无法理解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去一边的蓝蓝路买甜筒，回来以后手上只有一个，亚瑟笑骂他没良心。弗朗西斯望着这个场面，街道的人渐渐多起来，天气有些阴，但是他们都很痛快。

　　嗯，这样才对。

　　弗朗西斯觉得这像是电影里的某个场景，男主角和女主角有着错综复杂的感情，但在某些时刻不需要考虑它们，只需要笑，大笑，把肠子都笑出来也没关系。只要尽情地开心。

　　当然，不一定非得是一男一女。

　　他们一边在街上晃荡一边走向不远处的公园，尽管弗朗西斯认为公园没什么好逛的，但是只要大家在一起也无所谓了。亚瑟似乎对街上的一切东西都没兴趣，弗朗西斯看到喜欢的牌子后也不勉强，只是张望一下两边的橱窗。

　　中途路过一个门脸怪异的小店，大门紧闭，上面挂了两个很丑的娃娃，但是并没有关门。弗朗西斯想进去看看，阿尔抢先一步进了大门。他拉着不情愿的亚瑟走近那个像是树洞一样，略带些阴森气味的店铺，刚想调侃些什么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阿尔！！！”

　　“H……HERO才不怕那些东西……呜呜呜……”阿尔把头深深埋到亚瑟胸前，身体一颤一颤，弗朗西斯好奇地探身望望，里面是幽暗的灯光，偶尔会从房顶掉下来一个小丑蹦蹦跳跳。

　　“没事没事，那都是骗人的……”亚瑟赶紧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可，可是HERO明明就有看到！那是真的！那么大一双绿眼睛！”阿尔大声坚持着，眼眶里已经有了点点泪花。

　　绿眼睛？弗朗西斯转头看着他们，然后他看见亚瑟那双湖水绿的眸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死胡子你别笑了，阿尔很害怕！……对了里面有什么？”

　　弗朗西斯摊手，无奈地摇摇头：“哥哥我只看到了小丑在跳舞啊。”话音刚落他看见亚瑟的脸布满惊讶，张着嘴半晌不出声，然后打了个激灵紧紧抱住阿尔。

　　……怎……啊……啊哈哈？哥哥我不会这么幸运吧？这不是电影啊喂！

　　他僵硬地转过身，心里默默企盼着老天啊请让我多活几次我在小亚瑟身边大风大浪都躲过了不能死于非命啊啊啊！当双眼终于肯接受事实时，他所遇到的是传说中那双和小亚瑟一样漂亮的，巨大的空洞的漂浮在一片黑暗中的——

　　绿眼睛。

　　“呃……”弗朗西斯嘴角抽搐地面对着那一坨不明物体。

　　“你好，我是本店店主。”身上的黑色衣服和两个绿色灯泡被拿下去，从奇怪店门里走出来的女孩子莞尔一笑，向他们示意一下，然后径直走向瑟瑟发抖的阿尔，“小弟弟你好，没有吓到你吧？”

　　她用手揉揉阿尔软软的头发，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刚刚还在恐惧的男孩子突然一愣，然后歪头也回给她一个笑容：“没有哦，姐姐好漂亮，让HERO来保护你吧！”

　　女孩笑得更开心。

　　“你这小鬼，刚刚是谁哭个不停啊？”亚瑟敲敲他的脑门。

　　阿尔捂着脑袋神秘兮兮地和亚瑟咬耳朵，虽然大家都能听到：“给我一点面子嘛。”

　　“真是……还学会讨好女孩子了？怎么跟那个红酒混蛋一样。”

　　被点到名的弗朗西斯也凑过来拍拍阿尔的肩。“不错嘛小阿尔，有前途。”他转身朝店主微微点头，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很高兴认识您，不知道是否有幸一起喝杯茶。”

　　“喂！不要做那种事情，而且阿尔还在这里！”亚瑟给了他一拳。

　　“哎呀真是的，小亚瑟吃醋了？”

　　“才没有呢快去死！”

　　后来他们进行了一阵交谈，黑发少女一直没有给出自己的名字，但是很乐意告诉大家一些自己的事情。用她的话来说名字并不重要，大家能够遇见就好。开办这么奇怪的店也不是为了利益，仅仅是能够让大家开心。

　　“可是很吓人啊……”阿尔咬着冰棒眨眨眼睛。

　　“哎？会这样么？”不知名的少女有些惊讶，抱歉地笑笑，手指不安地摩擦着，“我没考虑到会这样呢……觉得还好啊，也许气氛有些怪异吧。”

　　临分别的时候少女邀请他们下次再来玩，阿尔用力点头答应，跑了很远以后都回过头来大声说姐姐再见。

　　“你变脸也太快了吧？”弗朗西斯颇感意外。

　　“不，不。”亚瑟摇摇头，“他根本就是彻底忘了刚才的那件事。我保证如果下次再来他还是刚刚那个反应。”

　　吃午餐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携带的饭菜无一不是弗朗西斯的得意之作，虽然他更希望可以现做，那样食物的味道会更美味些。天气渐渐放晴，凉爽而舒适的午后，甜腻的阳光笼罩在身体上，胃里也是幸福的味道。

　　阿尔吃了很多，脸上都沾着蛋糕渣，疏懒地躺在草坪上。他把手臂伸向天空，对着太阳比成一个手枪。“HERO驾到！所有人都来崇拜我！”

　　亚瑟坐在草坪上，看着阿尔微笑。

　　“在想什么？”弗朗西斯把餐盘和桌布都收起来，递给阿尔一张纸巾然后坐到亚瑟身边。草坪比较高，可以看到公园里很大一片景色，都是三两个人结伴而行，也许带着笑容。

　　“阿尔今天很高兴。”亚瑟望着前面的影子。

　　“你今天很高兴。”弗朗西斯往亚瑟嘴里塞了一颗樱桃。

　　要是一直这样，一直这样该多好。

　　弗朗西斯闭上眼睛，有清凉的风吹拂起散开的金发，身体还是有些疲惫，但至少可以暂时抛开那些压力，高高兴兴地出发，高高兴兴地玩。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顾及所有讨厌的事情。

　　喜欢亚瑟。喜欢阿尔。喜欢这段宁静的，漫长漫长的时光。

　　这多好。

　　“小亚瑟？”

　　“嗯？”

　　“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弗朗西斯睁开眼睛，蓝色的眼眸里是灵动的光，“弗朗西斯爸爸和亚瑟妈妈带着爱的见证一起出来野餐？”

　　亚瑟踢了他一脚：“什么啊！谁会跟你一家三口，阿尔也不会同意的。我把你踹下去哦。”

　　“多么贴切的比喻啊。”他急忙往后坐，抵达安全地带，“一般的家庭不都是全家人周末出来野餐的么？我觉得大家都是这样的啊，阿尔的妈妈？”

　　“！你和我们不是一家人……还有，别用那个称呼。”

　　对方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低下头拔着草。弗朗西斯瞬间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亚瑟的父母已经离婚了，离开妈妈的他一定很不希望听到这种话。

　　“……抱歉。”

　　“没关系。”他摇摇头，“但是以后也少这么说吧……也许你不觉得，但是不意味着听的人也可以不在意。”

　　弗朗西斯微微一愣，心里猛地一沉，于是转过头什么话也不再说。他突然想起这个感觉，不久以前也是这样。欣喜的心仿佛瞬间跌落海底，被奇异的恐惧所覆盖。一点也不喜欢这句话，在说这句话的亚瑟神情冷漠，感觉陌生，好像快要离自己而去。

　　他害怕这样。感觉不了解亚瑟，伤害了亚瑟。

　　“好吧，以后我会注意的。”

　　“……嗯。”

　　彼此沉默了一阵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亚瑟也有些焦躁，来回望望然后看到了弗朗西斯包里的相机：“喂红酒混蛋……来拍照吧？既然带了相机怎么怎么不拍照？”

　　“啊？”他赶快回神，“哦，哦这个啊。原本想要拍下幸福时光，但是后来想想这种感觉还是不要靠照片，留在心里就好了嘛。哈哈。”

　　“不管你怎么想，总之现在给我拍照，赶紧哦！”亚瑟迅速从包里掏出相机递给他，然后起身跑到阿尔身边冲着弗朗西斯大喊，“给我和阿尔合影！拍不好就揍你！”

　　被惊醒的男孩也急忙起身，立刻摆了一个帅气的姿势。亚瑟也找到一个好的角度，弯腰一手揽住阿尔的肩膀。然后他们夸张地咧开嘴角。

　　弗朗西斯笑着抬起相机，将那两个人还有那一整幅美丽的秋景放入取景框里，调好焦距。

　　“一，二，三……”

　　他爱的人，他爱的景，他爱的那段记忆，随着手指轻巧地下摁永远留存在那一张小小的照片中。

　　“咔嚓——”

　　可是他们的心情呢。

　　现在的亚瑟，是快乐的么？

　　没有我，拥抱着阿尔，拥有着漂亮景色的亚瑟，也是快乐的么？

　　没想到我也会有这种疑问，亚瑟你啊，真是个特别的人。束缚了哥哥我的心，却让我又不敢束缚你。我害怕如果我强行加入你们中间，你的笑容就不会再那么真挚。

　　我害怕会让你伤心。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快乐，想保护你让你走得不再这么艰难。

　　可也许你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