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别》夏姬无心

3、[三]

　　槿澜自懂事起便和颜莘生活在一个山谷。尽为女子的山谷。抚养她们长大，传授她们武功，皆是谷中女子。而她们，是人人唤为掌门的袭夫人从谷外带回的孤儿。袭夫人面纱遮脸，无人知晓容颜，但仅一身影，即风姿绰约，绝代倾城。为何唤她袭夫人，谁也不知道，明明是未曾见过她有夫君，却以夫人自居。这个称号如同她本身一样神秘。
　　没人告诉她们为何练武，但这是她们每天必做的事情。然而她们所学最多的，是用毒，以花炼毒，依花解毒。
　　六岁那年，袭夫人带回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更名为绮月。绮月从谷外来，人情世故懂的不少，性格沉静温柔，很快在三人中成了姐姐一般。那年，袭夫人把她们叫到深谷。深谷鲜有光照，却鲜花烂漫，似是非人间的圣地，各种花竞相开放，香气氤氲。
　　袭夫人温柔地一摆手。不知何处款款走来几个英眉飒姿的女子，轻轻牵起她们的手，带她们走入百花深处。
　　三人嬉笑着冲进花丛，各自拣了一枝退出来。
　　她们在深谷居住了两年之久，每天都要服用一种特殊的药丸，带着花香，荼糜的气息。在这期间，那几个带她们进入深谷的女子便把着手教她们如何把简简单单的花草，变化为最凌厉的武器。
　　两年后，她们已体含芬芳，香味像从体内飘出的淡雾，偶尔随着灵力的运用而舒张紧拢。指尖亦可汇聚一股气流般的毒，于人不注意之间置其于死地。
　　而后，走出深谷，药丸也舍去了，袭夫人要她们学着控制体内那奇怪的灵力，游走于周身，直到毫无阻碍，毫无破绽。每当力道冲入穴道的一刻，总似有千针扎体，疼痛难耐。为了达到袭夫人近乎苛刻的要求，她们一练，竟然就是十年。
　　十八年，都还算无忧无虑。只是外面纷繁的世界仿佛与这儿隔绝，从不曾传来任何消息，如同有道隔断一切的幕墙，把山谷变成密不透风的器物。
　　谷中有令，未经掌门派许，违令擅出者，死。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们却未曾见过一个擅闯的外人。是没有，或是入谷时便化作一具白骨，她们不知。
　　唯一与谷外的通讯，就是鹰。
　　鹰从山那头飞来，落于谷内。每每此刻，谷中便有人出去，好久才回，或喜或哀。问起，也从不发一言。
　　仅有一次，谷中出现了外人。
　　十年前，一个与她们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竟然能躲过重重障碍，误入谷中的树林。穿越树林，便是她们隐居之地。
　　男孩衣衫如新，似乎来到这儿不费吹灰之力。他站在林中不知在作甚，鸟群在他头顶扑腾向天，阳光一块一块地砸在他身边，将他手中的剑衬得锃亮。
　　擅入山谷者，死。
　　袭夫人站在树林边界，微笑地看着男孩穿梭其中，向来冷冷的眼中满是杀气。
　　忽飘过一阵柔和的木槿花香，男孩还未来得及搜索花香的来源，便无声息地倒地，没了呼吸。
　　袭夫人微微一笑，拂袖离开。
　　是夜，袭夫人闭关。
　　女孩们推着一辆搬花的小车悄悄到了山谷的边界。
　　只此一面，永不再见。
　　转眼便在山谷中生活了十八年。十八年中，在许多师傅的教导下，她们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轻功毒功更是让师傅们引以为傲。
　　终于在这一年，她们知道了自己身处的并非绝世桃源，而是杀手门。
　　杀手门，既是一个帮派，又是一个机构，只认银子不认人，谁能出高价，谁就能开口取任何一人的性命。杀手门听起来是如此冷血无情，仿佛钢刀一般闪着冷冽的光，但是门派内却尽为女子，可在江湖上，若行善，无人怀疑，若作恶，无人敢反抗。无论站在正邪的哪一派，都是那一道的最大筹码。杀手门本以剑法闻名，可这少有人见，能死于剑法之下的，尽是一流的高手，然而，谁能想到一个个或优雅或性感的美丽女子皆是用毒高手？仅仅用毒，便已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
　　而后的两年内，绮月被袭夫人多次派出谷，开始的时候回来时甚至带着伤，但是袭夫人看她的时候依然是满意地点头。袭夫人有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药，能让绮月快速复原，连疤痕都不留下。尽管绮月闭口不提出谷之事，槿澜和颜莘还是知道，她是被派出去尽一个杀手的本分，然而她们总是诧异，诧异为何只有绮月被派走，诧异为何绮月依然这么温柔沉静，丝毫看不出她曾手染鲜血。
　　这一年，听说江湖动乱。
　　袭夫人侧身坐于荷花池，唤来三人，递上三颗药丸。晶莹剔透。
　　她们听话地伸手取过，含在嘴里，一阵凉意，轻轻咽下，却袭来全身刺痛。顿时天昏地暗。
　　醒来，痛意全无，只是不认得镜中人。
　　“绝世的容颜，你们用得着。”袭夫人淡笑，不知喜忧。

　　“你们的任务，是杀了若非楼的新楼主。这人很是神秘，莫说容貌，就是名字也无人知晓，非常危险，次去千万小心，若有人阻碍……切记，只有死人才不会走漏消息。”袭夫人慢慢到出每一个字。
　　“我定会带她们完美完成任务”绮月看了看旁边的姐妹，真真像是个姐姐。
　　袭夫人不语，只是递给她们一人一方面纱，再取出一个包裹，其中有三颗白玉似的珠子和一本书。
　　“避香珠，可以暂时压制你们的香味。书中，有如何教你们配置万花散。容颜，是你们最后的武器。”袭夫人似乎并不喜欢把话讲的分明。
　　但她们知道，袭夫人只说该说的，不明之处，日后自然明了。
　　当日，袭夫人便送她们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