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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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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些日子,洛潇借口受了风寒,一直在屋内休息。槿澜给他送饭时两人都不发一言。洛潇同别人一起是个极大地乐天派,这次却面对她显得各种厌恶,她反复在心里指责他的小肚鸡肠,但为了那副对联又不得不对他关怀备至。
软骨头啊软骨头,她不断鄙视自己。
绮月从那天起就每天被请去若非楼。
每天陪绮月在风临楼、天星楼和若非楼之间来往,凌飞虽然一直都是冷冷地摇着折扇,从不流露出一点情愿或者不情愿的神色,但是……
就像从一种责任变成了一种习惯。
等她下楼,陪她离开客栈,到傍晚再一起回来。
就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的生活。
热闹的客栈,总免不了颜莘和步樊的吵吵闹闹。
安静的客栈,便是少了他们的身影。
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争吵或是动武,有他们的地方,就一直都是欢乐。
本来以为步樊头脑简单,徒有其表,接触多了才发现,他见识很广,茶艺古玩诗书棋画都略略精通,虽然比常人霸道一点,但也是因此反而显得有独特的魄力。
只是颜莘偶尔看见路边女子悄悄投向他的目光和他那根本没有在意的神态,会一改小小的好感而在心里骂一声“虚伪”。
不过回过头想想,和步樊走在外头,是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和别人不同。
就算只是穿着普普通通的丝绸布料,就算没有用任何挂饰装扮,就算是打闹时候的样子,还是遮不住身上一种与他人不同的气质。
很特别的家伙。
她想着就会笑。
槿澜除了一日三餐,还是几乎不出门。
尹箫祈便常常去找她,给她带些小玩意儿解闷。也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在她弹琴的时候静静陪着,或者在她看书的时候也拿了书来看。
但是,毕竟是作为尹家堡少堡主,代表了他父亲及整个家族,很多时候还是要出去处理各种事情,忙的不可开交。
也有人远道而来拜访,不过他都建议在外面商谈。对他来说,这个被步樊包下的客栈就像是一个他们大家一起生活的小天地,不应该被公事打扰。
每到晚上,就是大家最快乐的时光,聚在一起将一天的见闻与大家分享。
就好像,家人一样。
不知不觉就过了好些天。
这天,绮月回到客栈后有些愁眉不展。颜莘见了顿时大叫:“是不是那家伙欺负你了?凌飞呢干嘛不帮忙啊!”
“颜莘”绮月好气地看着她一惊一乍,“没什么大事,只不过他说下次去若非别居,我想不明白为何突然换地方,是不是我们泄露了什么。”
“城外的若非别居?”尹箫祈思索着,“那外围是片树林,被称为不归林。除了若非楼的人,没人能安全通过。甚至野兽进去了都出不来。已经没有人敢靠近那里。那片林子将整个若非别居包围地密不透风,所以没有人知道别居的真面目。”
“那么厉害?”颜莘将信将疑。
“家父早年在那里有幢房子,供修身养性,与若非楼只隔了那片不归林。因为不归林的关系,已经荒废很多年了。要不我们去那里住吧,我记得应该有人住在里面负责日常照料。”
其他几人听此互相看了眼,纷纷觉得此人有房子还要来住客栈实在是浪费至极。
“那就打扰了。”
一行人由步樊统一结了帐,从一条偏僻的小道,来到不归林外。
房子正门上方挂着一块红木大匾,书有“归去来”三字,似乎隐含了屋主欲功成身退的思考。
尹箫祈先进去了再出来,脸色却变得沉闷:“要不我们还是回客栈吧。”
“怎么,不欢迎啦?”步樊开玩笑。
“当然不是。”尹箫祈耐心地低声解释,“本来应该是有两个人,只是现在这个屋子里,有三个……”
“多了一个人而已嘛,可能是你父亲又派人来了呢。”颜莘猜测着,满不在乎。
“荒废那么多年,应该不可能,而且父亲从来不管这里。如果你们住在这里因此有什么危险……”
“既然来了,还怕什么?”洛潇叼着根草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整幢楼,就像一个地主打量着一片肥沃的土地。
“即使这是布局,你也敢进?”凌飞斜看他问。
“我有什么不敢的?”洛潇反过来笑问他。
然后第一个大步跨进大门。
放好了东西,七人都到了尹箫祈房内。
“是不是说,我们很可能已经进入了某个人设下的陷阱,惊动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打草惊蛇?”步樊问。
“恐怕是的。”尹箫祈皱眉,“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
“那么这个人……”槿澜一开口就打住。
七人透过门上的格子看向院内忙碌的三人。
心中都有了一点预感。
当晚,尹箫祈便给出了三人的资料。
管家是个老头,走路已经蹒跚。最大的喜好是在院内种些花花草草。如今整个归去来的花草都是他在打理。
厨娘是个年老的胖女人,目光散漫,除了负责三餐之外,还清洗被褥衣物,定期打扫宅子。
伙计是个身材魁梧但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似乎仅有一身力气。宅子里要买什么东西都有他出去。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哑巴。
这样粗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物,分配恰当,没有可疑。
“我想我们得闭关了。”绮月在和两人商量后宣布。
虽然不应该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给他们知道。
但是,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
只能相互信赖依靠。
“闭关?现在闭关会很危险吧。”尹箫祈担心。
“是危险,但是放到以后更来不及。”颜莘道,“我们必须要尽快提升自己的内力。”
不清楚面前这四人的实力如何,只有提升自己的力量是最可靠的。
“要多久?”尹箫祈看向槿澜。
“不出意外,七天。”槿澜淡淡回答。
“什么叫不出意外?”步樊敏感地捕捉到话里的问题,“那出了意外呢?什么叫意外?”
“我怎么知道什么叫意外啦,只是防着万一嘛。”颜莘瞥了他一眼,“我们准备几天后正式开始。”
“好啦,七天而已,难道我们四个还保护不了他们吗?”洛潇笑着调侃。
“也对,有他们三个高手在,没什么好怕的。”步樊也笑。
“那你呢?”凌飞用折扇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功力也不赖啊。”
“有你们在还要我动手啊?”步樊仍笑。
“混蛋!”洛潇和尹箫祈异口同声大叫。
“开玩笑啦。”他忙摆手。
回到房间,绮月有些担心的问:“槿澜,万花散的配制方法你看懂了吗?”
“没问题。”她淡然。
“她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啦。”颜莘安心地笑。
“你还笑?我的百合和槿澜的木槿都好找,你的溟荚怎么办?”绮月嗔怪道。
“让他们帮忙嘛。”颜莘恍然想起,“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颜莘的身影从门后消失,绮月又扭头看向槿澜:“真的没问题吗?”
“配制的确没问题,但是用就……”她犹豫着怎么开口。
“用怎么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看那几章,总觉得用起来有危险,不到迫不得已,还是最好不要用。”尽量轻描淡写地描述。
“袭夫人给我们这个肯定有她的道理,放心。”绮月安慰,“她总不会害我们,对吧。”
槿澜垂了眼,没有表示什么。
第十章.万花为毒亦非毒。万花助人功力倍增,时效为三个时辰。药效一过,化为剧毒,一刻穿肠。重者性命相抵,轻者功力全失,内力减至三成,一年半载内无法恢复。毒一旦发作,人昏迷……无药可解……
用毒不受影响。槿澜在旁备注。
尹箫祈给三人安排了一间僻静的小屋。又离他们的房间很近,保证随时有人守护。
傍晚,槿澜在花园池塘边找到洛潇。
洛潇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握着一根竹竿,将竹竿一头伸入水中。
“我要闭关了。”她在旁边坐下。
他扫了她一眼,仿佛暗示她说的是废话。
“等结束了,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对联。”她咬咬牙,“你也不要不理我,我又不会真的把你毒哑卖了。”
“我直接告诉你吧。”洛潇舍弃了持续一段时间的臭脸,放下竹竿,“半掩琵琶半日雨,你知道下联是什么?”
他没看到,她面纱后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指尖的毒几乎就要冲出去,硬是忍住了。
“喂……干什么!”她还未缓过神,洛潇已伸手将她的面纱扯下,惊得她大呼一声。
素净的五官,恰到好处地相互映衬,少了绮月那一份华美,多了一份淡雅,似是多年不食人间烟火,肤似白雪,有一层细细的朦胧感。
槿澜震怒,震怒的同时震惊,因为他的出手竟然快的连自己都完全没意识到。转念一想,虽然离开谷后自己擅自偷偷把那改变自己面貌的毒性排出了一点,使得自己原本的面容多少恢复,幸而只能在仔细分辨的时候,看见一点点原来自己的痕迹。
他看见的不是我。槿澜庆幸自己在这时候还能安慰自己的情绪。
还没等她继续制止洛潇危险的靠近,就听得身后传来尹箫祈的声音:“槿澜,洛潇!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回头,尹箫祈双目透寒地站在不远。他走过来,无形中把槿澜挡在身后,问洛潇:“洛潇同槿澜关系挺好么。”
“你没发现现在有个人不一样了吗?”洛潇将手中的面纱收入袖中,笑着问他。
尹箫祈转头看向槿澜,顿时愣了好一会儿。
“别看。”对着箫祈,槿澜只觉得这张假的面容如针刺般难受,迅速别过脸去。
尹箫祈收起之前的神情,看向洛潇笑道,“多谢洛潇,提醒我槿澜可是个美人呢。”
洛潇嬉皮笑脸地摆摆手:“美人在怀可是好事,咱们有幸与几位美人相伴同游,真是无比惬意。”
槿澜急匆匆站起,差点被裙角绊倒,随便找了个理由逃离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才觉得一颗心回到了胸腔。面纱既然取下,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带上,她反而想看看洛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几天之后,才凑集了所需要的的各种花。
三人走进准备妥当的屋内。
随着门轻轻合上,七人心里,都是一种难言的滋味。
第一天.
天才蒙蒙亮,步樊便醒了,且再难以入眠,便起身。
才出房门,便看见小屋门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糟了。心里一紧,立刻抽出剑冲过去。
剑光闪过,那人灵活地侧身闪开,抽出剑迎上他。
两剑对峙,剑气交锋,凛凛寒光。
可剑在相碰前一刹那又同时收住。
“原来是你。”步樊抱怨着坐下,不由松了口气。
说实话,还好对方早一刻看清是自己,否则就以刚刚的剑气,估计自己现在都没法待在这里。
“我还以为……”尹箫祈也松了口气坐下,庆幸自己没有错手出剑。
“看来我们都不放心。”
“不一样,你不放心的是颜莘。”
“谁说的?”步樊矢口否认。
“总不会是绮月啊,她和凌飞可配呢。”尹箫祈道,“也不会是槿澜,你们都没怎么讲过话。”
“当然不是她们,但也不会是那个蛮不讲理的人啊。”步樊一脸苦闷。
自己是对她比较不同没错,但是……那是有其他的原因啊。
自小身边就不缺乏优秀的女子,怎么可能就会对这个不懂事的家伙莫名关心……
“还有其他人吗?”尹箫祈故作疑惑,“还是要等时间来证明真相咯。”
“喂,你不要一副智者的模样好不好。”
“这叫旁观者清。”
“还旁观者呢。槿澜呢?你别告诉我你对她没有一点特别。”步樊马上把话题转到尹箫祈身上。
“槿澜啊,很难说清楚。”尹箫祈的脸色有些黯淡。
心里的那些事情,一直让自己困扰着。
原本一直把槿澜当成当年那个女孩,即使是性格天壤之别,也让自己去相信是她。
但是自从昨天看见槿澜的容貌,就像是最后的一点希望消失。
她不是她。
“有这么复杂?”步樊故作惊讶,“你先别说,让我猜一天。”
“你别乱猜啊!”尹箫祈一下急了。
“那可由不得我。”
“步樊——”
“你别来这套,没用的,我软硬不吃。”
……
小屋侧面的阴影处,凌飞站在那里。
灰蒙中看不清他的脸色。
一会儿,他转身走开了。
饭后,洛潇蹲在花园一角的菜地旁,认真地看伙计除草。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管家种花你种菜?”他侧头问。
伙计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很好玩的样子,以后我也要种菜。”洛潇若有所思,突然眼前一亮,用一根树枝挑起菜地里一只甲虫,“这是什么虫子?怎么是白色的?能吃吗?”
伙计有些惊异地摇头。
“我差点忘了,你没法说话。”洛潇自言自语,“不过看它的样子也没法吃。”说完大叹了口气,继续自言自语:“听别人说,有的虫子炸了以后很好吃的,好可惜哦,没见过。”
“不过算啦,吃虫子有点恶心。”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又走开到别处逛去了。
“步樊,你陪我聊聊吧。”尹箫祈推开步樊的门。
到了归去来后,就不会有人前来登门,处理的事情也只有若非楼一桩大事而已。
就这么觉得无事可做了。
“不行,我现在很忙,你去找凌飞。”步樊正埋头弄着什么东西。
“你在弄什么好玩的?”尹箫祈故意假装凑过去看。
“没有,没有。”步樊一脸严肃地回过头来,将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不揭穿他,尹箫祈轻笑着退出门去。
走开几步,步樊忽开了门,探出头来:“箫祈!”
“嗯?”
“不许跟别人说啊。”
“我努力。”他耸耸肩,快步溜走。
“真是,怎么学的跟洛潇一个样。”步樊嘀咕着,又开始专心摆弄手中的物品。
尹箫祈找了大半个宅子才找到凌飞。他独自一人坐在屋顶。
“你在这儿啊,难怪我找不到了。”他一跃而上,在他身边坐下。
“吹吹风,清醒一下。”凌飞望着远处。
“这边风景不错嘛,看来在屋顶赏风景是个好主意。”尹箫祈同样远眺。
“你是尹家堡少堡主,怎么这么多年从不在江湖上走动?”凌飞问。
“父亲说,只有自己有了能力,才能支撑起武林正道的责任。所以我一直在家勤习武。”
“你父亲这么说的?”
“对。你呢?”
“我从小,父亲教我勿与人争。权利和地位得到的越多,人就越不快乐,越容易失去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他说,若有可能,隐退江湖。”凌飞苦笑,“可惜,他的遗愿我还未完成,仍要在江湖中奔波。”
“权利和地位会使人不快乐……”尹箫祈重复道。
似乎在很小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过。
“得到权力或地位,比以其他牺牲为代价。而达到目标后,则排不去整日的寂寞。游侠一生,未必不是一个好方法。”
“咦,你今天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的。”尹箫祈笑。
“哦?”
“以前总觉得你很难靠近,但现在亲近多了。”
“是吗?”凌飞笑。
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已经在改变?
竟然不知不觉就对他说了那么多。
不像是原来的自己。
夜。
凌飞又听到了熟悉的箫声。起身来到屋顶,却不见洛潇。
“凌飞,这里!”洛潇轻轻的叫声传来。
他循声望去,发现洛潇坐在墙头,晃荡着双腿对他笑。
轻身一跃,也坐上墙头:“你怎么坐这里?”
“换个地方试试。”洛潇道,“不过这里没有屋顶坐得舒服,下次还是换回来。”
两个人坐的墙头正对着树林中心的若非别居。
在月光下,尤为神秘。
“以后我想去那里玩玩。”洛潇远远地指着若非别居。
“以后?”
“对啊,现在或许主人还不欢迎我呢。”洛潇显得很忧伤。
凌飞笑:“你就相信他以后会欢迎你?”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凌飞不再说话,而是抬起箫放在嘴边。
空阔的箫音环绕在苍穹之下,悠长的曲调连带了一抹不变的寂寞之感。
洛潇一笑,也抬起箫。
两种曲调融合在一起,虽各人所吹曲子完全不同,但此时却像一体,未显一点突兀。
两人嘴角露出笑容。
互相欣赏的微笑。
屋中,慢慢渗出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