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歌》九月歌

2、小荷才露尖尖角

　　三十年前，江湖才俊辈出，原家少侠原杰宁一派流山断水、撒意狂放的诗意剑法笑傲江湖，终又淡然归隐，得贤惠佳妻，机敏麟儿。
　　原家书香门第，得五个男儿，均天赋奇佳，人中之龙，慧名远播，最终一胎双儿，叶花辉映、龙凤齐全。
　　江湖人道：原家儿女均是智慧聪颖，不知那从未露面的原家小女，该是如何圆融温婉，聪慧无双。
　　阳春三月，春风抚柳，清脆的女声哼着简单的调子不知从何处断断续续的传来，虽不成曲，听在耳里依旧春意融融。
　　拨柳拂花，柳荫掩映处露出一角小小的秋千，淡黄的裙角宛若角落里点点盛开的迎春花。
　　几步转过，只见一个身着淡黄衣裙的女孩坐在秋千上，手捧着一碟桂花糕吃的正香，那悠闲的小调正是她间隙间轻轻哼出。双笤垂下，一派天真。
　　铛铛……一阵铃声远远传来，女孩跳下秋千，拍了拍身上的糕点碎屑，提起裙角，向内庭跑去。
　　内庭有一池湖水，水边坐落着一座水榭，名为“思学”。此时，一名长衫男子正面窗而站，远远望到，那黄衣少女，裙角轻提，轻踏而来。
　　还有十步的距离，女孩停住脚步，整整衣衫，轻手轻脚地走近，站在门口，向内张望。
　　“蓉儿，进来吧。”
　　“是。”女孩柔声答道，走进水榭，站定。
　　透过窗子，一个少年大步奔来，直冲入门内才收入脚步：“爹爹，我来了。”说着瞄向女孩儿，女孩儿调皮地笑一笑，眼角挑向窗前的男子。
　　“浩然、蓉儿，你们谁先啊？”随着话音，那名男子转身过来，一袭素洁长衫，面色温雅，端是比的水意更轻、春意更暖。
　　原浩然看了看原蓉儿，“七妹妹……”
　　原蓉儿冲原浩然点了点头,“六哥哥！”
　　兄妹二人同时动身，走出水榭，来到门前的空地上，两人面对而站，两把剑亦相交，铮的一声剑吟，双剑撞击在一处，
　　“白日依山…”男声慷慨，身姿矫健。
　　“山不尽。”女声清脆，柔软纷菲。
　　“黄河入海…”气势高昂，汇纳百川。
　　“水尽流。”抽丝剥茧，以柔克刚。
　　“欲穷千里…”大江东去，浪卷青天。
　　“瞩目于尘。”细水娟娟，润物无声。
　　“更上一层…”霸气彰显，王者风范。
　　“凭风危楼。”坚韧无双，清雅高洁。
　　铮铮剑鸣，相争、相和、相补，
　　翩翩身影，相交、相错、相随，
　　曲终人散，二人依然面对而立，只有风打着旋，从湖面吹过。
　　长衫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差强人意，比上月有些许进步，知道了相助胜于相争，不过…”还没等一双小儿女笑出来，一声不过就把刚刚绽放的笑意凝结了，
　　“不过，意蕴仍相差甚远。待下个月考试，为父再看你们的成绩。”
　　“是。”两声回答不免有些失望。
　　“下月是你们十六岁生辰，如果成绩有所提高，当有奖励。”
　　“真的，爹爹可不可以让我们出去行走江湖？”
　　看着一双儿女雀跃的样子，原杰宁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蓉妹妹，蓉妹妹，你在哪？”
　　“六哥，我在这里。”
　　清脆的声音犹如鸟鸣：“六哥，我在这呐。”
　　古灵精怪的少年郎从树丛间钻了出来，抬头望去，一双翠绿绣鞋在枝叶间荡来荡去，“就知道你躲在这里。”抓住树上垂下的绳梯，几步窜上，这大树枝繁叶茂，更是内有乾坤，粗大的枝干分叉之地，恰恰形成一个“丫”型平台，此时原蓉儿正坐在枝桠上，荡着腿，怀抱着一盘蜜饯，悠闲十分。
　　原浩然翻身坐到原蓉儿的身边，拣起一只梅子丢入口中，“蓉妹妹，下月的测试你有什么主意？”
　　原蓉儿嘟着小嘴，摇了摇头，“六哥哥你花尽心思想到的’和剑’才得爹爹一句差强人意，我又怎么会有更好的主意。”
　　“爹爹以诗意入剑，本想这次你我二人剑意相和，一招双势，标新立异，总能得到爹爹的肯定，没想到还是差点。”
　　“要我说，开开心心过了生辰，要赏要罚以后再说。”
　　这一月间，什么事是大家关注猜测的焦点？无疑就是这六公子和七小姐的生辰了。
　　周岁抓周时，这小公子和小小姐就十分的出其不意，那小公子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眼珠转来转去，伸手却向桌布探去，拎起一角，向怀里扯去，无耐人小力短，怎么也扯不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轮到小小姐，这粉妆玉砌的小丫头唑着小拳头，眼睛看过珠宝，看过笔墨，看过玩具，最终看到了刚进门的小丫鬟端着的蒸蛋花，张着手直往上扑，被母亲抱着无法够到，也哇哇哭起来，这两个小人儿都哭闹起来，直闹得大人们人仰马翻，面面相觑。
　　似乎是眨眼的功夫，这满园跑着的调皮男孩长成了朗朗少年，却依旧鬼灵精怪；这软糯香甜的可爱女孩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仍依然天真未琢。
　　成长的痕迹昭显着时光已然流逝，那不曾改变的天然神色又似乎诉说着岁月长河不曾流远……
　　傍晚时分，微风拂面。花园里，一双男女携手而坐，男子眉清目朗，气质天成，一缕目光如沐春风，清瘦的手掌中握着一只温婉的素手，眉目秀丽，笑意温柔的女子依傍身旁。
　　“已然入夜，这两个孩子怎么还没动静？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肯定是浩然这个精灵鬼出的主意，这个孩子倒是像相公你年少时。”
　　“哈哈，蓉儿这丫头胸无城府，天真淳朴，倒是一块璞玉啊。”
　　一阵悠扬的笛声响起，清越动人，有邀约之意，夫妻二人对视一笑，“走，看看这两个孩子给咱们出的什么迷。”
　　笛音婉转拔高，似入云端，戛然而止，遗韵绕梁。
　　夫妻二人随着笛音指引正来到后山小路前，原府依山傍水，背靠一座小山，正是闲来游玩的佳处。
　　眼前是一条曲折小路，蜿蜒向上，暮色渐浓，路旁的树木影影绰绰，似有淡淡荧光，指引去路。
　　渐行渐远，天也渐渐黑了起来，小路夹道的荧光也渐渐明亮起来，似是一条璀璨的走廊向夜色深处蜿蜒。
　　山路走到尽头，此时天已黑透，忽的月光下升起无数孔明灯，只停在半空中，照亮了四周，细细看去，那灯上美女蹙颦、孩童嬉闹、四时花开、人间百态。
　　夫妻二人站立其中，相握的双手分为温暖。
　　“爹爹，娘亲……”
　　乳燕般的小小身影奔来，投入云妆宜的怀抱。
　　前方空地间燃起熊熊篝火，篝火前五个男子躬身而立。
　　云妆宜上前一手拉住心爱的女儿，一边含笑慈爱地注视各个儿子，“乖孩子们。”
　　原杰宁朗声一笑，“今日是浩然、蓉儿的生辰，你们几个哥哥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拉着妻子、儿女环坐下来，
　　“卓然，你的音律又有精进。”
　　原卓然手拿竹笛，身姿俊朗。
　　“这孔明灯是出自老四的手笔吧。”
　　“爹爹，这也有我的功劳呢，画是四哥做的，出力气的活可都是我的呢。”老五昕然拉着四哥昱然表功到。
　　“还有老三，看来今年你的生意可是赚了不少。”
　　“嘿嘿，不多不多。”
　　云妆宜笑看着这几个孩子，人生如此不曾虚度啊。
　　一家欢聚，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娘亲，待会你可要帮我和妹妹说说好话啊。”原浩然悄悄趴到云妆宜的耳边说道。
　　“浩然，蓉儿，功课准备的怎么样了？”原杰宁看到儿子去搬救兵，只觉好笑，于是故作严肃的问道。
　　原浩然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襟，抱拳道：“请爹爹指正。”
　　长剑指出，遥望明月。第一式明月清风，温文尔雅，颇有乃父儒侠之风。
　　旋身下指，剑气锋锐。第二式高堂明镜，正气凛然，有几分大哥庙堂之志。
　　腾跃如飞，衣阙飘飘。第三式把酒青天，飘逸洒脱，描画乐音卓然之灵。
　　身形忽转，动如狡狐。第四式趋强补弱，心思缜密，泄露商道之本。
　　剑当笔墨，泼洒山河。第五式挥斥方遒，绵延无尽，书写文墨之香。
　　抱拳立定，气沉大喝。第六式气吞山河，气势磅礴，道尽海腾山崩之势。
　　“好。”喝彩声响起。
　　原杰宁点了点头，“蓉儿，你呢？”
　　原蓉儿撅着小嘴：“六哥哥这么厉害，我是输定了，爹爹你就看在娘亲的面子上，一会可不许罚我。”说着跑向身后树林。
　　不大会，原蓉儿抱着几壶酒跑来，“爹爹、娘亲、哥哥，对酒当歌，尝尝我酿的美酒，以来助兴。”
　　随即在场中站定，一招一式，认真展开，却是八岁启蒙时初学的梅花拳。兄弟几个面面相觑，没想到蓉儿这丫头竟是如此偷懒。
　　再看场中的女孩儿，火光映的小脸红扑扑的，举手投足，一招一式，极尽到位，又融汇自身气韵，星朗流云，清风微醺。
　　此时酒香亦是弥漫，似有淡淡梅意，凌寒自开，遗世独立。
　　不觉心醉，人美更添酒意，酒浓方显人灵。
　　原杰宁笑意更浓，“蓉儿，这酒可有说道。”
　　“爹爹，这是我去年冬天采梅积雪酿得梅花酒，可还爽口？”
　　原杰宁点了点头，“浩然悟性甚佳，从为父和几位兄长剑招中悟出剑意，这份巧思实为难得。不过，吸纳百家，却不为己用，模仿别人，却失去自我，聪明有余，踏实不足啊。
　　蓉儿擅长饮食，酿的酒确是别有一番风味，保存了材料的本色，很是不错。万物相通，蓉儿摈弃了外在的干扰，回归朴实简单，一套梅花拳甚是到位，同时，又能以酒相和，归为己用，不错。不过，又缺少了些灵活，谨记思变才能超越。”
　　“谨记爹爹教诲。”
　　“爹爹，那我和妹妹可以去外面看看吗？”
　　原杰宁看着儿女期盼的眼神，望向妻子。
　　“相公，别吓唬孩子了。”云妆宜笑着道。
　　“呵呵，”原杰宁爽朗一笑，把腰间所系青绿长剑解下，“这把剑是爹爹亲手所制，名为“青容”，取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浩然，这就是爹爹送你的生辰礼物。”说着递给了原浩然。
　　又拿出一把翠绿短剑，递给原蓉儿，“女孩子还是秀气点好，这把“归真”剑送于你，取返璞归真之意，蓉儿你本性天真，和“归真”剑不谋而合，甚是有缘呐。”
　　二人接过佩剑，对视一眼，均是喜上眉梢，知道这是通过了爹爹的考试了。
　　月满人圆，笑语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