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爱你》微微寸草

12、十、爸爸的话

　　墙上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爸爸紧闭双眼,像是极力忍住心中的悲痛。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慢慢的,他睁开眼睛,用他饱经风霜的双手,轻拂我脸上止不住的泪水。
　　“天天，你和思恩并不是亲姐妹。”
　　这话无疑比刚才爸爸叫我把程谦润让给思恩的话更叫我震惊。我耳边像是有几千只苍蝇在飞，嗡嗡的响个不停，脑子里唯一想到的是“原来自己是个孤儿！”
　　“爸，难道我真得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爸爸听我这么问，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虽挂着笑，但泪水已经从眼眶泛滥而出，爸爸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天天，看来爸爸这十几年是亏待你了。不管你信不信，爸爸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来爱着你。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现在还能真真实实地看到你。”
　　我脑子一片空白，对爸爸说的话充满了不解。
　　“那——”
　　“不要再问什么了。”爸爸伸手打断了我要说的话，开始向我讲述埋藏在他心里十几年的秘密。
　　“那是在十六年前，我们在东边戈壁滩上发现了新的油层。为了能尽早出油，单位组织了一次大会战，突击钻井。眼看钻头就要钻到油层了，而且春节也快到了，所以大家都很高兴。但是没有想到，由于油层压力过大，再加上在计算上出了点失误，就在钻干钻破油层之时，突然发生了井喷事故。当时我们都始料不及，由于井喷严重，无法控制，周围充满了大量有毒气体，十分危险。领导下令紧急疏散。”
　　“当时，思恩的爸爸是我们钻井队的技术员，刚从大学毕业一年多，分配到咱们油田。我和他同大家一起迅速地往安全地带疏散。我还记得他就跑在我的后面，他是个大学生，知识分子，不像我是个大老粗，所以跑得很慢，我就想拉他一把，结果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钻井周围发生了连环爆炸。看着飞窜的火苗，我吓傻了，思恩的爸爸向我喊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只记得他突然飞身扑向我。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压在身下。我伸手摇摇他，只见他紧闭着双眼，脸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周围的同事跑过来把我俩扶起来，我当时不知道他受了什么伤，直到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他都没有睁开眼睛，从此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爸爸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许这是段让他永远无法忘记，永远无法释怀的记忆。
　　“爸”，我轻轻地叫唤爸爸。
　　“天天，当时我安全的回家看到你时，你刚好满一周岁，都能认识爸爸，咿咿丫丫冲我兴奋的笔划了。当时我紧紧地抱着你，疯狂地亲吻着你，心里默默念叨‘感谢上苍让我活着回来！’我真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死的是自己，你和你的妈妈会怎么办！”爸爸此时已经说的泣不成声，眼泪顺着黝黑的皮肤慢慢滴落下来。
　　“爸”，我哽咽着扑向爸爸。
　　这样深爱着我的爸爸，我怎么能怀疑他！
　　爸爸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兄嫂把他抚养长大，他知道一个孩子一旦失去了父母是多么的可悲。
　　爸爸极力的想给我和思恩创造好的学习条件，好让我们有文化，有出息，但是毕竟工资就那么一点点，妈妈又没有工作，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的节省出每一笔钱来用在我和思恩身上。记得小时侯，我要在我的小书柜里装个隔层，好多放些东西，但是需要一块木板。不久，爸爸给我找了一块看似很旧但非常结实的木板，可是他为了从废弃的木箱上拆下它，不小心被钉子扎破了头皮，流了很多血，我和妈妈劝他去医院，爸爸不肯，说去了医院医生会把他的头发剃光，本来就没多少头发，剃光了就更难长了。年幼的我居然相信了爸爸的话，现在想来，爸爸是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
　　“爸爸”，我在爸爸怀里喃喃地叫着他。
　　“井喷事件发生时，思恩的妈妈再有三个月就临盆了。可是自从思恩的爸爸不在后，思恩的妈妈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从此郁郁寡欢，生思恩的时候遇上难产，就这样也走了。我觉得自己亏欠思恩太多太多，让他一出生就变成了孤儿。”
　　“那她没有爷爷奶奶吗？”
　　“都不在了！所以我和你妈商量，决定收养思恩。但是，当时单位里的人都知道思恩是孤儿，我不想以后给思恩造成任何心理负担，因此先把她送到孤儿院，然后偷偷的又把她接回来，告诉同事，自己想生个儿子，于是就和老婆在家乡偷偷的怀了一胎，偷偷的又生了一个孩子。”
　　“也真是难为你和妈妈了。”
　　“天天，思恩的爸爸是个大学生，那个年头大学生是很稀罕的，要是现在他还活着，至少也是一个处级干部，就算再怎么不济，生活条件也要比咱家好。爸爸没读过书，没有本事，想给你们一个更好的学习条件都不行，所以爸爸心里一直有愧。”
　　“爸爸，别说了，你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如果思恩在她自己的家庭长大，一定有更好的发展，享受一些我们根本无法给她提供的东西。是我对不起她啊！”
　　我现在知道，爸爸对思恩的好，只是在弥补他对思恩所欠的一份情！我同时也知道爸爸为什么会给我改名，据说我以前的名字叫天乐，寓意天天快乐。思筠、思恩，合在一起不就是思君恩情吗！
　　望着爸爸佝偻的背，红肿的眼，我轻声地对爸爸说：“爸爸，我也好开心现在还能在您的怀里抱着您。思恩的爸爸不仅是您的恩人，他也是我的恩人。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从小离开了您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给我像您对思恩一样的关爱，所以——我明白自己该怎样做。”
　　“你不会怪爸爸吗？”
　　我轻轻地搂着爸爸的腰，“怎么会呢？我是爸爸的天天，天天会永远爱着爸爸。”
　　说完这句话，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了爸爸的怀里，因为我不想让爸爸看见我泛滥成灾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