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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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阮梅作为一个新来，被分配到和前年来的徐阿姨一起做了高一的宿管阿姨，防止高二高三半大的孩子不懂事，欺负新来的阿姨。一打照面，那徐阿姨便高声道“高一是立规矩的时候，该扣分的地方使劲儿扣，平日里也轻松，也就搞搞走廊卫生，高一10点20分熄灯，你看哪个不熄灯就扣好了，看见吹风机，手机，MP4见一个收一个。”阮梅赶紧连连称是。
不过工作也并没有像徐阿姨说的那样轻松，九月一开学，高一的学生刚开始住宿生活，显然兴奋劲还没过去，而学习也没开始吃紧，一个个上蹿下跳，半夜不睡，阮梅也只得跟着他们累，以前从不熬夜的人现在哪里吃得消一下子这么晚睡。再加上城市里特有的学生床——下面是桌子上面是床，得通过梯子才能上床，晚上睡得高高的，就阮梅这年纪，没半个月已经眼睛下铁青铁青的一片。
许祺看不得阮妈妈累，便好几次要求帮阮妈妈去值班，都被阮妈妈拒绝了，软妈妈知道自家儿子虽然成绩不错但是毕竟是镇中学来的，教学上与A市的差的不是一点两点，于是就算整个暑假都在自己补习，提前看书，还是有点吃不消，怎么也不能再让他帮自己值夜班。
“……阮梅……”金琼从打完电话开始，眉头便紧紧地锁着，厚实的嘴唇几次张开了，还没吐出个字又闭上了。她暗暗攥紧拳头，颤着声音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竟然喉咙哑了。
“嗯？”
“……”
“怎么了？”阮梅本来背对着金琼在拖地，也没仔细听，这会儿没了回音才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立刻放下拖把转身去看，金琼的眼角，一滴浑浊的泪缓缓淌了下来。
“……阮梅，我家那口子得了……肝炎，我妈……我妈打电话来说病的不清，让我回去照顾，……”话还没说完，阮梅已经明白了。立即点了点头。
金阿姨是高三的宿管，是S中的老阿姨了，和阮梅是老乡，平日对阮梅照顾有加，阮梅本吃不消接受的，可是咬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阮梅虽然才来了没一个多月，可是还是清楚S中的月薪是以值夜班的天数加基本工资发放的，A市虽然基本工资才上调过，可是跟日益增长的物价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而金阿姨现在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怎么也不能停了薪水的。
可答应的简单，操作起来难。高一在5楼6楼，高三在1楼2楼阿姨宿舍和值班老师宿舍在一楼，要让阮妈妈每天在1楼和6楼之间来回奔可不行，许祺坚持要帮妈妈管高一，阮妈妈不肯了，这一管一晚上，得花一个多小时呢。于是两人各退一步，阮梅管高一，许祺管高三，每二十分钟去遛一圈，其余时间回房间做作业。这么着，可算是解决了这问题。
虽说让一个高一的小盆友管高三的大盆友有点funny，但是关键时期，许祺怕自己镇不住人，便想着他不出声，谁也不知道他不是阿姨。
于是便放放心心巡夜去，听见哪儿有讲话声，就学着妈妈的样子往哪个寝室的门上“咚咚咚”敲两下，只是不说话。高三了也不用扣分，本来该是个轻松的活，只是恰逢周四。
礼拜四的晚上总是吵闹的，像是所有的学生一起患了一种病，大家叫它礼拜四综合症。而到了高三，周四的综合（文/理综）强化让这种病进入晚期，于是到了晚上自修的时候末期出现了。
高三的晚上不仅要在教室自修，回到寝室之后还要继续自修到11点，而且只能比11点晚不能早。灯光显然让高三们更猖獗了，讲话声、咆哮声、嬉笑声此起彼伏，一个晚上许祺都在四处奔走，不停地敲门，右手敲累了换左手，左手敲红了右手继续上，直有把一双手敲断的趋势。
时针将将指向“11”时许祺正在二楼，然后二楼寝室里的小盆友们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几乎一整层楼的灯光随着“啪”地一声，集体熄灭，像是学校跳了闸。然后一阵蹬楼梯的声音，在分针指向“2”的时候，整幢寝室楼安静了，若不是许祺的指踝处还传来隐隐的痛感，许祺几乎以为刚才的喧闹是一场梦。
许祺小心地放轻了步子，又在二楼检查了一遍，确认所有寝室都熄灯后便下了楼。
许祺在检查完二楼后以为一楼也会如此，可倒也发现还有那么几盏小台灯在继续发光发热，不由得暗生敬佩。
学习这东西确实讲气氛，大家都在认真学，一个人就是玩也玩不畅快，而大家都在睡觉，想学习的人也会变得困起来。许祺在一楼走了一圈，发现几个有灯光的寝室的大致都在走廊的尽头处。寝室门口处有插牌，牌子上写着寝室各个成员的名字、床号以及班级，大约几个都是9班和10班的，正是S中的实验班。许祺便稍微记下寝室号便也受到鼓舞似的回寝室复习去了。
学校规定要在11点之后睡觉，但现在才是高三上半学期，所以也不能太晚，许祺还得在11点30时再去巡一遍房。
阮梅回到房间时发现许祺竟然还没回来，又等了一会儿，许祺才回来。
“阿凌，你明天还要上课，一会你写完作业早点睡，11点半妈妈去。啊”
“妈，你才早点睡，我写完作业刚好差不多11点半呢，反正又不是空等。”
阮梅想想，也是，11点半的查房也就走一圈的事儿。便再嘱咐几句，也就睡了。
许祺看完第二天上课的内容，看了眼时间——11：28——正好去查房。他便轻轻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垫手垫脚走到门口。学校的门时间久了，非得使大力才能关上，许祺一只脚勾起，估摸了下门关上的位置，后跟点地，然后右手握着门把手用力一关，门撞在脚掌上，发出闷响。许祺这才开了走廊的大灯，寝室楼东西两面各有楼梯，许祺的房间在东面，便先从东面的楼梯上了二楼，一间间寝室走过去，看是否有人还在自习。
一路走过去，竟然发现还有不少寝室里有小小的光点亮着，在一片黑暗中格外醒目，许祺想着大概是打着手电筒看小说看睡过去了，也就走过去了。走完二楼，从西面的楼梯下楼，几片昏暗的灯光悄悄地从那先前记下的几个寝室泻出，映入他的眼帘。
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直击脑海，好像又是吃惊，又感觉那么理所当然，套一句他们语文老师的话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许祺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然后便走进了那个离他最近的那个寝室，在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刺激到的同时，看见了那个冷冷的灯光下坐得笔直的身影，看着他薄薄的T恤随风飘动勾勒出匀称的身体，他瞬间觉得那冷气是那么强劲，让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寝室里只有这一盏灯，透过书架与梯子的缝隙间他看清了他的侧脸。他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片阴影。他又看见了他轻轻锁着的眉，看见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精致的辅导书。手上的笔不时得发出“唰唰”的声音，在寂静的晚上格外响亮，许祺像是被它勾引一样下意识的伸头去看它到底画了什么或写了什么。
许祺看着那白色的本辅导书上缓缓升起一片阴影，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影子，一时间惊住了。然后眼看着那人发现了他的影子，看着他迅速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许祺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一下子绷紧了身子，脸也板了起来，只是热气在脸上蒸腾，一丝红晕克制不住地飘上脸颊，只得道，“11点半了，要睡觉了。”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着头看着他脚下的黑色人字拖，声音被压住了，听着像是妈妈对小孩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