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来》九月歌

4、4、归宁

　　四、
　　次日晨起，沈秋雁和心雅相携向父母兄嫂请安，看来确是相敬如冰、一双璧人。
　　沈老爷和沈夫人看着，总算是心安下来。
　　初夏的午后，风也是微醺的。
　　沈秋雁午睡醒来，窗外的日光如此明艳，一时晃得睁不开双眼，只眯着眼睛，慵懒的靠在塌上。
　　只见窗边光亮中，一个纤巧的身影正伏案巧思，纤细的颈弯曲着，光洁的脸颊上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
　　沈秋雁竟然看呆了，“美！真是太美了！”
　　心雅听见声响，回头望来，只见秋雁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你是在称赞我吗？”
　　“是的，真是美极了，我记得好像有首词写到’懒起画峨眉’,竟像是在写你。”
　　心雅笑笑，轻声吟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应。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眼前的女子古典温婉，清雅的声音缓缓吟来，沈秋雁一向是喜欢现代女性的自主勇敢的，但眼前的情景竟让他觉得好似词中古意，说不尽的古韵深意，美的悠远、含蓄。
　　“是这首了。”沈秋雁不好意思的笑笑，起身走到桌前：“你在做什么？”
　　只见桌上一方宣纸，一朵水墨莲花半开其上，荷叶圆融，伴其侧旁。
　　“闲来无事，打发下时间。”心雅说着，将手中的狼毫放到笔架上。
　　那水墨画将荷花将开的形态表现的栩栩如生，更难得的是画中那孤芳清傲又深含柔情的意蕴跃然纸上。
　　沈秋雁不由在心中赞叹，提起笔来，说道：“说起古词，我是不通，但我有一首好诗，正配此画。”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恰似一朵水莲花，
　　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
　　心雅徐徐念来，“这是？”
　　“这是新诗，是现代流行的诗歌形式。”
　　心雅细细品味着，“很美，和这莲花倒是相得益彰。”
　　“落个什么款呢？”沈秋雁提笔细细思索：“心雅，秋雁，秋雅心妍怎么样？”
　　“秋雅心妍？很是素雅。”
　　心雅接过笔，在左阙认真落下“秋意雅致思心妍开，初夏时节午后炎炎时光，共书画此秋雅心妍。公元1930年六月四日书。”
　　“秋雁，你看可好？”心雅侧着头，有些俏皮的问道。
　　话一出口，二人均是一愣，连日来，总是在为难彼此间该如何相处、如何称呼，没想到，就这样自然地脱口唤出，竟像是相识多年，彼此自然的称呼。二人心中均是一阵轻松，相视一笑，也许相处也不是很难，至少现下是个好的开端。
　　“秋雁，明天是咱们成亲的第三天了。”心雅小心地说着。
　　“是啊。”沈秋雁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那……”心雅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秋雁放下手中的书：“有什么事吗？”
　　心雅踌躇了半天，小声说道：“明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
　　“这样啊，那你快收拾收拾，明天咱们一早出发。”
　　心雅心中一阵轻松，总是怕秋雁会因为婚姻的不情愿而不肯，总是怕这尴尬的处境会惹来父母的担忧，现在好了。
　　心雅感激的向秋雁一笑，兴冲冲的收拾起行李来。
　　青山碧染，一块一块方正有序的梯田遥遥挂在山间，劳作的人们像丹青绘就，融入这水墨山水中。
　　沈秋雁饶有兴致的随心雅走着，乡间小路的泥泞难行也成了难得的乡野情趣。
　　“好美啊，没想到小小的乡下就有这么美的风光，毫不逊色于西洋景观。”
　　心雅甜甜一笑：“你在家等就好，何必来田里，泥的很呢。”
　　“怕什么，这么美的风景，在家怎么看的到。”
　　“大哥、大嫂。”心雅遥遥的喊着。
　　远远地田中一个人直起身来：“心雅、秋雁，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心雅几步上前，站在田边：“大哥，我来帮你。”
　　“好了，别下来，泥的很，我和你大嫂就可以了，你带秋雁四处走走。”
　　心雅笑笑,脱掉鞋袜,走进水田,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啊。”言慕风嗔怪道。
　　“大哥忘了，我最喜欢和大哥在田里玩了。”心雅娇笑着。
　　江南的水，浓的淡的，绿的层次分明。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心雅轻声的哼唱着，秋雁听得入神，眼前仿佛看得见青春少女采莲嬉戏的场景。
　　眼前的少女侧脸婉约而调皮的笑颜竟让时光沉醉，挽起的裤脚下露出一截藕白的小腿,弯腰劳作的姿态自然美好。
　　沈秋雁竟有些呆了，眼前的少女竟美得让人心颤，劳作的美好总是震颤人心的。
　　乡间的夜晚宁静清凉，沈秋雁躺在窗前竹椅上，悠闲的望着夜空，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呢？”心雅走进房间。
　　“哦，没什么，你来这边坐。”秋雁坐起身来，拉过一张椅子，放在身旁。“心雅，你看，那些星星，像什么？”
　　心雅轻轻的坐在秋雁身旁，望着窗外的星空，“像什么啊？”
　　“像……”秋雁凑到心雅的耳旁，“像你的眼睛。”
　　心雅脸上一热，转身从桌上取过茶杯，递到秋雁手里。
　　沈秋雁哈哈笑着，“慕风、心雅，你们的名字深有内涵啊。”
　　“风、雅、颂，爹爹一直说，如果我再有个妹妹的话，名字就叫语颂。”
　　夜渐渐深了，心雅起身将薄被盖在秋雁身上，月光中凝视着他平静的睡颜。转身躺到床上。
　　轻轻的呼吸声融入宁静的夜色中，似是呓语，似是叹息，细细听来，竟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