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来》九月歌

35、时光,谁遗忘了谁?

　　剧烈的火光在眼前盛放，爆炸声响在耳旁，他的身子如风中落叶般脆弱，鲜血染红他的脸、他的眼，可偏偏还是深情不移的微笑着，缓缓缓缓的坠落……
　　“不！”
　　陈岚岚猛的从床上坐起,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洒在地上,一片清冷。
　　好痛，那个伤口像是个无底洞，渐渐吸干全身的血液，让整个身体如坠冰窟，绝望、压抑。
　　那三年时光，像是被黑色染透，陈岚岚不愿提、不想提、不肯提，不敢提。那三年中，有着一个人，在用生命的陨落，时刻提醒自己，那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并不是午夜惊醒的噩梦！这三年犹如天堑般横在心头，让一切都变得脆弱，脆弱的需要所有人、所有力气才能小心翼翼的维持。
　　程益钧，你好狠的心，你用你的死来惩罚我！你以为我会内疚吗？我不会！我本就是天下最狠心的女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陈岚岚甩甩头，我要幸福，谁也不能阻止！
　　起身，光洁的脚踏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将冷清的月光也踏出裂痕。
　　黑暗的走廊，无光的世界，恐惧，冰冷！
　　手轻轻放在闭合的门上，冰凉、坚硬的触觉，心中充满热切和恐惧，推开这扇门，是爱的救赎还是更深的伤痛？
　　“吱～”
　　随着门的微微开启,空洞的心好像被渐渐填满,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正安静的睡着,不是在回忆里,而是在伸手可触的地方。
　　陈岚岚走到窗边,贪婪的看着陈翼鸥的睡颜,和三年前,一样！一样俊朗的五官！一样连睡着都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的哥哥,没变,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熟睡中的陈翼鸥忽然感到一丝不自在，他皱了皱眉头，努力睁开眼睛，忽然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影。
　　心中一凛，睡意立刻消散了。
　　“谁？”
　　陈翼鸥撑起身子，快速的打开床头灯。
　　“岚岚？”
　　眼前的情景让陈翼鸥有些吃惊，陈岚岚穿着长长地睡裙，苍白的脸上挂满泪痕。
　　“哥哥。”陈岚岚哽咽着扑进陈翼鸥的怀抱。
　　冰冷的身体让陈翼鸥一阵心疼：“岚岚，做恶梦了？乖，不怕，哥哥在。”
　　陈翼鸥抱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轻轻拍着她的背。
　　冷冷的月色中，两个人沉默的拥抱着。
　　许久。
　　“哥哥。”陈岚岚轻声的说：“我错了。”
　　“岚岚，是哥哥的错，哥哥辜负了你。”
　　“不，是我，太不懂事，太任性。”陈岚岚紧紧抱住陈翼鸥的腰，脸深深埋进那个温暖的怀抱。曾经，这个怀抱是属于自己的。
　　“哥哥，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会好好照顾你，你还是陈家最幸福的小公主。”
　　天际渐渐发白，陈翼鸥小心翼翼的把陈岚岚放平在床上，掖好被角。
　　“哥哥，你还爱我吗？”
　　正想转身离去，陈岚岚的一句呓语猛的将陈翼鸥钉在原地。
　　这么多天的逃避，被这句话打回原形！
　　青梅竹马的情谊，三年前激烈的争吵，陈岚岚决绝的离开，自己的心如刀绞，这一幕一幕从眼前划过。
　　爱？曾经的难以割舍，在时光中渐渐治愈。
　　爱！难以控制的心跳，重燃起生命的激情。
　　岚岚，你还抓着逝去的光阴不肯放手吗？可是我，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
　　陈翼鸥心疼的看着憔悴的妹妹，“妹妹，如今，我只能给你作为哥哥最深的爱。”

　　上海的冬天，潮湿而阴冷。
　　冷冽的风打着卷，从街道上刮过。
　　硬挺的呢料大衣隔了寒意，紧俏的帖服在美好的身姿上。随着走动，风衣的下摆如同花朵般绽放，露出优雅的旗袍一角和笔直纤瘦的小腿。
　　心雅深吸一口气,看着淡淡的白雾从嘴边呼出,轻快地笑了笑,步伐越发轻松起来。
　　“你会爱上它。”那人是这样说的。真的爱上了呢，爱上了那暖暖的醇香。
　　转过街角，小小的露天咖啡室静静的等待在萧索的冬日里。那常坐的座椅在午后奢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心雅快步走上去，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那人，站立在另一个方向，隔着小小的咖啡浓香，两人远远对视。
　　他走过来了,不知为何,今天,心雅不想躲避。
　　她微笑着，弯弯的眼睛里映着阳光。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冻得红红的脸颊和耳朵，显得分外调皮。
　　他取下脖子上厚厚的围巾，围在她消瘦的肩上，一圈一圈，顿时把她的脸裹住了一半，她整个人陷进厚厚的围巾中，愈发娇小。
　　带着体温的围巾任由他一圈一圈的围在自己肩上，那温暖渗入骨髓。静静的看着他低垂认真的脸庞，安定感突如其来的降临，总有这样一个时刻吧，是上天注定的，让辛苦跋涉的人找到安定的归属。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中波光闪烁。
　　系好围巾的手，自然的拂上她的发，那凌乱的短发在他宽大的手下温顺起来，柔柔的绕着他的手心。
　　“心雅。”从来没有这样满怀感恩的呼唤一个名字。
　　近在咫尺的她轻轻的笑了。
　　他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握着她的手，转身带她向熟悉的座位走去。
　　“二位，请。”老板亲自端上两杯咖啡：“原来两位真的认识。两位可是第一次一起过来呢。”
　　落座的两人相视一笑。
　　自由!尊重!尊重爱情!我想，我懂了！心雅看着被他握着放在膝头的手，心中轻松而充实。
　　“这些日子,得到二位的捧场,今天我请客。”老板笑呵呵的说:“明天,这个咖啡厅就停业了，真幸运，今天终于可以看到二位一起出现了。”
　　陈翼鸥握着心雅的手稍稍用力，笑着说：“谢谢。”
　　“不客气。”老板笑呵呵的摆摆手，竟自忙去了。
　　“同一个座位，不同的时间，原来我们两个人一直在隔着时间约会。”陈翼鸥认真的看着心雅，轻声说道。
　　心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对着陈翼鸥的眼睛，真诚、勇敢，就像秋雁所说的，虔诚的许下诺言，携手与共。
　　陈翼鸥看懂了心雅的眼睛，那里面浓浓情意、不离不弃。
　　奢侈的阳光照在一对年轻人身上，那两个人，脸上是恬淡而满足的笑容。
　　咖啡厅老板偶尔回头，竟看到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连时光都舍不得流逝。记忆是最好的画家，等到暮年、等到生命尽头，这样的美好依旧在记忆中历久弥新！
　　牵着心雅的手走在街道上，陈翼鸥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岁，竟然有些小小的紧张。
　　忽然感到心雅的手在微微挣脱，陈翼鸥停住脚步，紧张的看向心雅，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反悔了，转头就跑。
　　心雅看出了陈翼鸥的紧张，笑着拍拍陈翼鸥的手：“先放手。”
　　陈翼鸥松开手，凉凉的空气袭进手心，这样冷。
　　心雅把手伸进风衣口袋里。
　　陈翼鸥不安的看着心雅的动作，直到那双手拿出，一副手套！
　　心雅低着头，很认真的把手套戴在陈翼鸥的手上，然后捧到面前，仔细的端详了下：“很好看，你的围巾，用我的手套来交换好不好？”
　　陈翼鸥的心好像一下子飞上天空，他咧开嘴角，任性的大笑起来，同时长臂一伸，就把心雅拥进了怀中。
　　温暖宽阔的怀抱，带着大笑的震动，心雅把脸贴上这个胸膛，随着胸腔震动也快乐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