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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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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终于到了终点站,黎融和男孩在同一个站点,男孩离去的时候,把一袋子零食都送给了黎融,迎着灰暗的冬日,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她似乎看到了厚云层后的阳光。
黎凝一直不知道她跟黎融到底为何有交集?不知道老天把她送到黎融身边是刻意还是不得意,抑或是被老天忽略。
一个人被人忽略没关系,你还可以跟别的人有交集,但如果老天把你忽略了,在长达数年后的黎凝,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以为会重生,以为会找回母亲,找回杨希,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再奢望了,一个没有感觉的人,什么也感觉不了,她就是一个看客,人生百态,她就是黎融悲剧人生的看客。
这个悲剧的人物最后被她触摸到了。
黎融是一个善良的妇女,跟广大的中国农村妇女一样,她有着最坚韧的内心。她在火车站救了一个女孩子,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没有死她不知道,就在黎融走近小女孩的时候,黎凝突然被一股吸力往前拉,她感觉一阵眩晕的黑暗,这种感觉久违多时,她终于找到了失去知觉的感觉。
黎凝是在一间旅馆里醒来的,她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睡着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么多年无比的熟悉,这是她第一次触摸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她坐起身,走近去,轻轻碰了碰黎融的脸。
接着,她坐了回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床上的黎融,直到黎融醒过来。
“你醒了。”黎融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堆着浅浅的笑,非常温和。
“嗯!”黎凝这才打量自己的身体,换了一身衣服,小孩子的衣服,小胳膊,小腿脚。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黎融一边说,一边走到电视机旁的茶机上倒水。
“我……我,不记得了。”她能说父母的名字吗?
黎凝终于记起了,借用这具小孩的身体,她记起了,她死了,同母亲一起死去,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只剩下杨希,可是已经过去七年了,当年十八岁的杨希已经失去了妹妹七年,现在她能告诉杨希,她回来了,但却面目全非。
“我……不回去,回不去了,我不记得他们了。”黎凝捧着脑袋摔倒在床上,疼痛的,不知是小孩子的身体之前受伤还是因为黎凝生前的记忆而悲伤疼痛。
“别怕!别怕!”黎融捧着水杯走了过来,抱着黎凝很温柔地安慰,“不记得就算,孩子你之前摔破头了。
”
黎凝这才感觉到黎融摸着她左边脑袋上敷着纱布的地方起了个包,她转着眼珠子看黎融,黎凝不知道,她这具小孩子稚龄的身体,转着一双黑漆漆眼珠子,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非常可爱,黎融的笑越发温柔,这是女性特有的温柔,带着慈母的光华。
“只是简单让医生敷了药,明天我们去医院还要照一照,看里面有没有伤着。”黎融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说:“先喝口水,一会儿,我们去吃饭。”
自此,她跟着了黎融,第二天,黎融带她去医院照CT,填写病历的时候,黎融又小声问她,“孩子,如果你不记得你的名字,那你跟我姓,好不好?”
“凝。”黎凝觉得冥冥之中有一条线牵扯着,她不自觉得地说:“阿凝。”
“你叫阿凝是吗?”黎融问。
“嗯!”黎凝接过黎融手上的笔,在病历表上姓名那一栏,写下她的名字:凝。
黎融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凝字的前面添上了她的姓:黎。
她还是当初的她吗?
现在只得七岁的黎凝茫然地被黎融牵着去看医生。
头上的包开始拆纱布后,黎凝已经在这个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医生知道她们钱不多,没有要求她们住院,只是每天由黎融带着她来医院挂水,一个月后,黎融带着她还有一大包药离开了这个省会都市,她不知道黎融带她去哪里,只知道辗辗转转到了一个小镇,从此在那里安了家。
这个小镇唤做——鹿水。
租了一个一卧一厅的房子,厨房连着客厅,因为是地下,院子前零散着几株破败的不知名的花草,一条绳子绑在院门和一根柱子上作晾衣服用。
没有电视,只有几件残破家具的客厅空落落,墙上剥落的石灰,露出里面褐色的砖块,卧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张破旧凹下去的床褥。
一整天黎融都在忙出忙入,黎凝她不知她能做什么,能帮什么忙?黎融似乎也没打算让这个还在吃药的女孩帮她做家务事,只是端了一张凳子让黎凝坐到院子里,但黎凝拒绝了。她们刚来,这幢院子里不说,附近的几户人家时不时走过都盯着她们看,她不喜欢这样的眼光。
黎融只好让她到坐客厅的一角,端了一碗水让她喝,就去忙家事了。
黎融先把卧房清理干净,然后黎凝转移阵地,搬着凳子到了卧房里坐,黎融接着打扫客厅,她打扫得很认真,冬天里气温低,但她额上却渗着汗,这样的日子好像回到了过去的七年里,黎融每次的任劳任怨,黎凝袖手一旁,黎融如舞台剧的演员,而她是唯一的观众。
黎融垂着头,乌亮的发丝被她束起,拿着刷子洗刷着地板,刷一会,便酒上洗衣粉,一会又泼上水,屋子虽然残破,但光线不错,她的侧脸异常清晰,像记忆中的母亲,只是学富五车的母亲不会拿刷子也不会挥汗如雨,她只会拿着书本看书或执着笔画国画,或鉴赏珍品。
可是这一刻,她们两人的身影重叠一起,黎凝满目苍荑的心一疼,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妈妈。”然后泪滑了下来。
黎融听到这声妈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回过头,看到卧房里的孩子一脸委屈得又难过地流眼泪,小小的脸被泪弄花了。
她走了过去,用手背轻轻地抹着孩子的脸,然后抱到怀里。
“怎么哭了?饿吗?还是头上疼?”黎融见孩子不出声,只是在她怀里不停地打嗝,知道孩子哭得过头了。
“妈妈……妈……呃……”这一刻的黎凝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不停地唤着妈妈,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内心的旁徨和悲伤能少一些,她记忆中的母亲没有死去。
“别哭,阿凝别哭,妈妈在呢!”哭得如此伤心的孩子任谁看了都舍不得,黎融虽然没正式当过一名母亲,当女人天性里的母性却一直存在。
这是黎凝第一次喊黎融作妈妈,黎融没有让她叫过妈妈,她也没有。可是就是这一天开始后,别人问起,黎融都会主动跟别人说,这是我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