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双色》季小格

10、九 再遇南宫（修）

　　云灵山下墨城。
　　城中一派繁荣，人声鼎沸。
　　商铺临街而立，铺前空地上也有些许多私家小贩。
　　街上人流涌动，小贩招呼声客人讨价声不绝于耳。

　　最近因为神医言不悔要招婿的缘由，被邀请或没被邀请自己跑来凑热闹的江湖人士一下子涌进原本平静的小城。
　　商贩面上笑意连连，江湖人士里免不了有些身家不凡的，因而许多商贩几乎都赚了个十足十。

　　安苧站在位于小城最宽敞最繁华的一条街的尽头。
　　一栋三楼高的酒楼，简约又不失大气的装潢，门匾上金灿灿的三个大字——“绝味居”。
　　这“绝味居”是墨城里最贵最好最大的酒楼，酒楼所处的后院有一栋与之对立的楼宇则是客房。

　　一楼是和普通酒楼一样朱红的八仙桌四张长板凳，只是只要懂得门道的人细看这桌椅的材质，就会知道这看似普通的桌椅绝对不是由普通的木头制成的，而是由最坚硬最防潮的价格不便宜的乌辛木制成的。
　　二楼则是有着独立的椅子，桌和桌之间有着一定的距离，中间用精美的屏障隔开的，形成独立的空间；三楼则是布置得当舒雅的包房。

　　当然这三层楼三个价，这价钱指的是入座费并不是酒菜钱。
　　而这一条件却是针对有些身家的人。
　　墨城本就不是什么交通要道之地，城中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有三户，一户是祖辈一直经营者玉器行的王家，一户是有官场亲戚的钱家，最后一户据说是户暴发户赵员外。

　　因此在这样的小城里要把这样一家酒店经营下去不垮掉，酒店老板并不势力，不论有钱没钱来者皆是客，来酒楼就是为了吃，吃饭要付钱也是天经地义。
　　所以酒店老板针对不同身家的客人制定了不一样的规定不一样的菜式不一样的价钱。
　　一分钱一分货，想要最好的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眼尖的店小二看见安苧立马笑呵呵迎上，小儿看见安苧手里握着一把剑，知道面前这看似甜美的小姑娘是个走江湖的。
　　“这位女侠，一路风尘，我们小店可是这墨城最好的，厨子的手艺可是连宫中御厨也比不上的……”小儿一边推荐自家小店，一边将安苧迎进来。
　　然后叫另外一个小二把安苧的马牵到后院的马厩里。
　　此时是正午，一楼的大堂里坐满了人，只有几张桌子是空的，放眼望去几乎都拿着刀剑，显然是来参加这次“招婿”的江湖人，奈何安苧谁也不认识，看来她路上遇见的人并没有来这家酒楼。
　　众人也只是看了几眼安苧就又转回头吃着自己的酒菜或者和同伴讲话。

　　小二看安苧这一身衣着就知道安苧家境不错，小二暗自猜测应该是什么名门正派之后。
　　“女侠，不如上二楼如何，楼上环境会更为优雅些。”小二以为是受宠的娇娇女应该不习惯和这么多粗野汉子一起吃饭。
　　谁知安苧是从小就野惯了，再加上现在肚子饿的不行，才不想费力去什么楼上。
　　于是安苧找了一处最靠近自己的空桌坐下，“不用了，本女侠就坐这里了，快点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给我上几道，要都是肉的。”安苧还特别嘱咐道。

　　小二一听笑脸更加灿烂，也不再管安苧要坐哪了，“女侠你先等等，马上就来。”说完小二就闪进后面的厨房报菜名去了。
　　安苧给自己到了杯茶水，一边打量着厅里的江湖人士，一边等着饭菜。
　　安苧发现其实江湖里也有好些清秀俊俏的少侠，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大师兄和之前遇到的那个穿着红衣的男人。

　　话说安苧这个路痴是怎么在邀约日期八月初九，也就是五天后，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呢？
　　此时交代完事情，留下比较稳重的白轻言和风凌鼎，再加上还有三位长老坐镇，千非雪带上灵玖、火云还有薛澜双一人一匹马往赶墨城。
　　而半路上听到江湖朋友消息传来说安苧已经到了墨城，三人有些唏嘘，难不成这小路痴的脑袋灵光开窍了不成？

　　其实路痴还是路痴，只不过安苧聪明了一回。
　　当初被微风带着一路瞎跑，等停下之后，安苧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找人问了路，兜兜转转终于到达一个小城镇，也许是难得武林中有这样的喜事，大批的江湖人都在往墨城那边赶。
　　安苧就是碰上了这些人跟着他们走了捷径没有走大道，因而错过了千非雪安排等她的人。

　　安苧天性开朗，人也长得好看，心性仗义，因而这一趟也算是认识了许多门派的弟子和一些有名的老前辈。
　　毕竟是“招婿”，除了被邀请主持见证的一些武林泰斗，剩下的几乎都是有心要参加这次“招婿”的年轻人，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自家师父嘱咐的。

　　要说为什么最后是安苧自己一人出现在这里，原因是安苧被人设计了。
　　安苧在和同行的人群里认识了罗星门的大弟子陆江凌，此人长得也是玉树临风，长安苧三岁，但行走江湖却比安苧多了许多。
　　谁让人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跟着自己师父满江湖跑，因此阅历丰富，此人又擅说辞，所以安苧很喜欢和他在一起听他讲那些江湖轶事。

　　可安苧不知道自己是哪得罪了陆江凌的师妹，结果快到墨城在一片小树林过夜时，此女把安苧骗到远处，出其不意的点了安苧的睡穴。
　　等早上安苧醒过来时，整片林子里就剩下自己，安苧醒了醒脑袋，想起自己的微风不在，最后终于在一半坡发现被困住的并且被绑住嘴的微风，微风脾气很好，也可以说没脾气。
　　见到自己疼爱的微风被如此对待，安苧则是心疼不已，把陆江凌的师妹从头骂到脚再从脚骂道头。

　　想到此，安苧咬牙切齿，“别让我再碰见你，要不然到时候哭爹喊娘都没用！”正好小二上了菜，安苧化气愤为食欲。
　　小二正要离开，一转身就看见门进来一行人，小儿立马招呼上前。
　　然后安苧就听见自己很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安苧？！”
　　安苧一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陆江凌以及他旁边的闵兰月，他们身后还有两名弟子。
　　安苧看着闵兰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安苧这人对事不对人，生气也不会牵连无辜。

　　于是安苧无视闵兰月，冲着陆江凌笑笑，“江凌。”
　　安苧既不喜欢那什么称兄道弟的，因此就直呼其名，陆江凌也不在意。
　　陆江凌也不见外的坐在安苧旁边，“安苧，不介意的我们和你一起坐吧？”
　　安苧还没说什么，闵兰月不高兴了，拉着陆江凌的胳膊撒娇道，“师兄，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去楼上吧，好不好，一眉前辈刚才也上去了，你不是也有事要和前辈商量吗？”

　　陆江凌拉住闵兰月，面色有些不好看，轻斥道，“兰月你别胡闹，就坐这里，一眉前辈和普济大师多年未见，我们小辈就不要跟着一块参合了！”

　　闵兰月见陆江凌生气了，只好堵着一口气，撇着嘴。
　　可当闵兰月正要做坐下时，安苧轻飘飘的一句，“江凌，我不介意和你一桌，但是我介意和她一桌。”
　　说完，用筷子指了指闵兰月，然后继续低头吃菜，一副“我不待见你，哪凉快哪呆着去”的表情。

　　闵兰月气得涨红了脸，拍案道，“你……你……安苧你简直不知好歹你以为我愿意啊。”
　　一路上安苧没有说自己是清风派的，闵兰月以为安苧是个小门小派的弟子，怎么说罗星们在江湖上也是一大门派，闵兰月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安苧吃饭时最不愿意和人吵架，影响食欲，对不起肉对不起自己的肚子。
　　安苧笑，“正好，既然你也不愿意，那就找其他位子坐吧！”等本女侠吃饱喝足了再和你新仇旧账一起算！

　　闵兰月气不过，手中的剑刚要出鞘，就被陆江凌一把按住，“你还闹不够？没看见其他人都在看吗？成什么样子？杰远文浩陪你师姐到楼上去。”
　　闵兰月看陆江凌一脸没得商量严肃的表情，只好狠狠的剜了一眼安苧，气愤的跑上楼，两名小师弟面面相觑，然后戚戚然的跟上，师姐生气了，他俩准成炮灰！

　　周围的江湖人看已经没什么热闹可瞧，也就继续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陆江凌略带歉意的和安苧道歉，“安苧，对不住啊，我师妹被我师父师娘宠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安苧没说话，又夹了一筷子的肉，什么叫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就是小心眼，已经往心里去了！

　　陆江凌见安苧不说话，以为安苧生气了，又开始道歉了。
　　安苧郁闷了，这人原来这么婆妈啊！
　　安苧从筒里拿出一双筷子递给陆江凌，“你道什么歉啊，错的又不是你，吃菜，不准在说话！”
　　陆江凌乖乖接过筷子，乖乖吃菜，陆江凌举着筷子有些愕然的发现都是肉！
　　什么猪肉羊肉牛肉兔肉鸡鸭鱼鸽子，居然还有鹿肉，啧，这一桌的肉啊！

　　安苧见陆江凌吃菜不再说话，很满意的点点头，吃饭嘛，吃就好了，说什么话啊！再说了那大小姐的脾气就是被你们这样惯出来的呢？
　　安苧想想闵兰月在想想自己，都是人大小姐都是人师妹，差别咋那么的呢？自己就没这毛病。

　　酒足饭饱之后陆江凌终于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问出口，“对了安苧，兰月怎么说前天早上你自己离开了？跟我们一起走有什么问题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安苧的心情就糟糕了，安苧没好气的回道，“这问题你还是自己去问你师妹吧，还有，别在我面前提她！”
　　陆江凌有些尴尬，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这两人什么时候结怨这么深了？

　　安苧起身到柜台打算付账，陆江凌随后然后拦住她，说什么就当作是为刚才那件事道歉这顿他请。
　　安苧不乐意了，见陆江凌坚持，安苧放狠话，“你要付的话，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陆江凌见安苧板着脸，知道她说的真的，陆江凌有些窘迫，最后只好让步，他就不明白了，一顿饭钱而已怎么就这么较真呢？

　　安苧自那次在绵云城当了回“散财童子”之后，被安叔丽姨和安尘好一顿教育，什么赚钱不易什么要节俭什么要花钱有度云云的。
　　安家小弟更是抓住安苧要当女侠的宏愿告诫说，“要当女侠的人绝不能这样大把大把的撒钱，你这样别人就会以为你是暴发户，满身的铜臭味，怎么会有人愿意相信你是女侠呢？”
　　安苧觉得很有道理，之后就收敛了很多。
　　后来安家小弟每每想起这事总是很自豪，他为了羽霖堡和他“姐夫”的清风派省了多少银子啊！

　　安苧在包袱里掏了很久，始终找不到自己的荷包，安苧看着掌柜的明了的笑容囧了，她遇上偷儿了，她要做女侠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偷了钱袋？！
　　“怎么了？”陆江凌见安苧的手僵在了包袱里不禁问道。
　　安苧还没开口，掌柜的说话了，很平静的口吻，“钱袋被偷了。”
　　安苧点点头，好没面子的说。
　　陆江凌急了，“你钱袋丢了，你不早说，都和你说这顿我付就好了！”说着就还要从怀里掏出银票。
　　安苧按住他的手，两人又开始僵持着，掌柜的好脾气的等着，顺便给他人结账。

　　“你就让我付吧，大不了算借你的，行吧？”陆江凌好言相劝道，两人现在这样已经引得很多人在观望了。
　　安苧摇摇头，没说话，她现在在思考作为一名女侠借别人的钱到底可不可以？
　　如果何陆江凌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话，他绝对想看看安苧有这奇异想法的脑袋里是什么构造！

　　就在这时候，门口进来一浅蓝色锦衣的男子，看着柜台站着的两人，“这是在做什么？”安苧和陆江凌齐齐转向门口。
　　安苧看着来人，皱了下眉，这人有些眼熟呐！

　　只听旁边的掌柜的很恭敬的喊了一声，“老板……”
　　安苧惊奇道，“老板？哎，你不是那谁谁吗？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还救过你呢？你还记得我吧？”
　　南宫文止看着安苧，笑吟吟道，“当然记得！”
　　南宫文止在心里翻翻白眼，怎么可能忘记，这次他出现在这里还是因为她呢？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什么大度的人，说白了他就是小心眼，那件事让他很没有男性尊严。
　　话说这年头小心眼的人还真多。

　　后院内堂里，南宫文止听完掌柜的讲述之后沉默了一下，道，“既然你没钱付，又不想别人帮你付，那你就在这里做事抵消饭钱怎么样？”
　　安苧还没说要不要，陆江凌就急了，“这怎么可以，我帮她付就是了，再说了整顿饭怎么我也吃了一半!”
　　最后一句是冲着安苧说的，他看得出来安苧十指芊芊的，完全是不沾阳春水的样子，怎么可以去做苦活？

　　南宫文止单手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一脸着急的陆江凌，“你哪位？”
　　“在下是罗星门大弟子陆江凌。”陆江凌听他这么问，极有礼貌的抱了抱拳，报上自己的名讳。
　　“原来你就是陆江凌啊，久仰久仰。”南宫文止正了正色，也冲陆江凌抱了抱拳。
　　这陆江凌据说是罗星门门主闵年康的得意门生，闵年康亲传的星罗剑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忽然安苧道，“我说老板，怎么说我也救过你，要不就抵消掉吧！”应该可以的吧？
　　南宫文止听后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说你是女侠吧，应该要有侠者风范，仗义助人不是应不求回报吗？再说我也有打算想向你谢恩的，可是和这件事完全是两码事。女侠你应该勇于承担由于尝试，能伸能屈，不是？”
　　南宫文止劝道，哪知一句话正中安苧靶心，“女侠”完全是她的弱点！

　　安苧像是做了什么伟大的决定似地，眼神坚定的看着南宫文止道，“我答应了！”
　　陆江凌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南宫文止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微微松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好劝啊！
　　“对了，老板你怎么称呼？我叫安苧。”
　　“南宫文止。”
　　“南宫文止？!”安苧惊叫出来。
　　“南宫世家的那个南宫？”安苧不确定的问道，然后就看见南宫文止微笑的点点头。
　　陆江凌道，“听闻南宫世家三个少爷都是经商奇才，今日得以见到南宫世家的大少爷，陆某真是万分有幸。”

　　南宫世家和上官世家一直都是经商的武林世家，可以说很少参与武林的门派争斗。
　　两家是世交，南宫家做得是陆地上的生意，上官家做得是水上的生意。

　　南宫世家本家这一代共有三子，老大南宫文止，老二南宫文溪，老三南宫文彬。
　　三人皆有很好的经商头脑，现在都可以独当一面。
　　南宫业对这三个孩子都很放心也很看好，三个兄弟之间相处融洽互帮互助，南宫业很欣慰，于是也放手让孩子们去做，自己和夫人享享清福等着抱孙子。

　　南宫世家经营酒楼客栈当铺以及钱庄，南宫世家的生意几乎遍布全国；而上官世家本家这一代只出了一男一女，兄长上官鸿和妹妹上官钰。
　　上官家主要经营是漕运，全国大小的河川也都有上官家船坊。

　　最后，南宫文止在后院帮安苧安排了一间厢房，而陆江凌也顺道在这的客房住了下来。
　　次日，安苧又穿回男装，然后她发现，现在她“小二”的身份能更好的整治闵兰月了。
　　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啊，那是绝对的从早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