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齐鲁

8、036-040

　　036
　　“世界上最美妙的一件事，就是当你拥抱一个你爱的人时，他竟然把你抱得更紧。”
　　陈早早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拥抱一个人什么感觉？
　　完全没感觉啊，心跳没加速，脸颊没发热，脑子不仅没空白一片，还能走神装把文艺。
　　汽车喇叭由远及近，好像从心底发出，陈早早猛地打个嗝，啤酒味窜鼻。
　　等等，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在做什么？不对，是她对人家做了什么？

　　陈早早一秒钟清醒，窝草，她不要脸的的境界更进一步了，她明明是女孩子呀！
　　迅速推开眼前人，摇头晃脑后退几步，装醉，“我是谁，我在哪儿，你又是谁？”
　　说着撒腿就跑。
　　她跑，他追，三两步就被赶了上来。
　　醉装不下去了，陈早早停下来，羞愧难当，“忘了刚才发生的事，装作不认识我好不好？”
　　“我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不用……”陈早早直摇头，低头疾走。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回去我不放心。”
　　魏迟紧随其后，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是她夜跑或晨跑的路线，她一人走了多少遍了，从来都相安无事。
　　想归想，羞愧归羞愧，陈早早没有傻到继续拒绝，难得他有心，最重要的是她还不想和他分开啊。

　　两个人一路沉默，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平时感觉挺长的一段距离忽然间变得很短，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被证实，小区门口越来越近。
　　陈早早深吸、慢呼，再深吸、再慢呼，心下一横，“你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一下我？”
　　“好。”
　　毫不迟疑的回答，完全出乎陈早早的意料，睁大眼睛看着他，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五官深刻，眉眼深邃，认真的样子一如初见。

　　“好的意思是…认真考虑还是…考虑好了？”陈早早问的小心翼翼。反正不能再丢人了，不如问个明白，要么确定，要么死心。
　　“你觉得呢？”魏迟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前这位姑娘真是可爱到爆。
　　“陈早早，我们试试吧！”
　　不能只让她一个人主动，这次，换他来。

　　037
　　“魏迟，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陈早早眼睛在他脸上转啊转，想找出点他可能是在开玩笑的意思，然而没找到。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那她还在怀疑什么？
　　想仰天大笑，但是眼泪先出来了，并一发不可收拾，陈早早蹲下去，小声哭了出来。她多不容易啊，终于等到这一刻。

　　那么爱笑的女孩子怎么能哭？魏迟心疼，但是又不知该怎么做？他完全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他连他的小侄子都不会哄。
　　蹲下来，手伸出去又收回来，再伸出去，落在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拍打，“别哭了…陈早早，别哭了…不哭了好不好？”
　　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清晰地感觉自己整个人变得无比温柔，连同他的心。
　　“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试试了？”犹疑中，魏迟忽然不自信了。
　　“才没有。”陈早早猛地抬头，擦擦眼泪，咬牙切齿，“你要敢反悔，我…我…天天打12345投诉你，烦死你。”
　　这想法也是绝了，毕竟领导们接到12345的投诉犹如接到圣旨，魏迟再次笑出声，愈发觉得她可爱，手的位置换到她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好了，不哭了，对不起。”
　　对不起，给你的回应那么迟，对不起，让你那么不确定，对不起，让你那么难过。

　　委屈吗，有点，怨他吗，有点，但都敌不过她的欢喜。她多喜欢他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所以，没关系，是她赋予他可伤害她的权利。
　　陈早早笑着摇摇头，眼中带泪，闪闪发光，好像有一整个星空。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反而不知所措。这一路走走停停，幸亏天已晚，路上几乎没了人影，不然他们这两个岁数加起来到花甲的人还真不知道老脸往哪儿搁，尤其是她。
　　“我到了，你回去吧。”
　　“我送你到楼下吧。”
　　未免太社会了吧，以前都只是送到小区门口的。
　　陈早早犹疑一秒，然后心安理得接受，有特权干嘛不用？
　　她住在最后一栋，还有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程，开心。
　　走两步，瞥一眼，偷笑。
　　再走两步，再瞥一眼，继续偷笑。
　　魏迟想装作看不见，很难。情不自禁被她感染，嘴角止不住扬起，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038
　　感觉才走了几秒钟，已经走到了楼下。
　　“我上去了啊，你也快回去吧。”心口不一，心里明明很舍不得，想和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荒地老。
　　“好，上去吧，慢点。”
　　“拜拜～”
　　陈早早转身进楼，爬了几层阶梯，又换了方向。都是三十的人了，还能如情窦初开般欢喜雀跃真的合适吗？这种他送你你送她的幼稚行为真的得体吗？真真是没见过世面！

　　蹬蹬的脚步在安静的夜里特别响亮，魏迟回头，蒙着黑纱也辨认得出是刚刚和他分开的人儿。
　　“我还是把你送到门口吧，毕竟这是我的地盘。”管它合不合适得不得体，她就想这么做，有钱难买她愿意！
　　“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啊？”
　　“走吧，只准送到门口。”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吓到了，但是就在刚才，他真的想结婚，和她，越快越好。
　　虽然转了话题，但是她听到了呀，嘻嘻～结婚啊，和他？她是愿意的呀，很愿意。
　　两人并肩，不知是谁的手背不小心擦过谁手背，相交，分离，又被轻轻拽了回来。
　　这次是魏迟先出的手，陈早早缓了几口心跳，悄悄收紧。
　　慢慢的，十指相扣、紧扣，掌心贴掌心，好像心贴心。

　　039
　　做了一场美梦，醒来还在笑，好像在心里打翻了一罐蜂蜜，甜过每一个角落。
　　拿过手机，点开微信，和魏迟的对话停留在晚安二字，他收的尾。
　　他的头像是他自己背着背包行走的背影，她的头像是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卡通女孩的背影，天哪，他们连头像都这么相配，这缘分，嘻嘻嘻嘻～～陈早早咬着被角笑成智障。

　　心情太激动，再无睡意，向她妹子炫耀一下吧:
　　【妞儿，有没有啥心灵感应？】
　　【醒这么早，肯定是饿了】
　　……果然是亲妹子。
　　【你姐喜欢的男人追到手了，快点为我鼓掌】
　　不到一秒钟，电话来了：
　　“啊啊啊，厉害了我的哥，我一直以为你也就过过嘴瘾，莫名觉得你好Man，想嫁。”
　　“不娶，要娶我只娶你未来的姐夫。”
　　“哎呦，羞不羞啊，快快快，给我张照片，让我看看哪方大神入了我三哥的法眼，竟然让她抛弃了凯凯王。”
　　经妹妹一提，陈早早才意识到他们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彼此的照片，她的朋友圈从来没有秀过自拍，Z先生自然更不会秀。
　　“连照片都没有，你们谈个毛恋爱啊，赶紧要一张，现在就要。”
　　“滚蛋，你不看看现在才几点？对了，你怎么醒那么早？”
　　“我压根就没睡好吧，值夜班。别转移话题，快跟我说说他怎么样？你看上他哪点？”
　　陈早早想了想，完全想不出来，除了第一次见他他低头认真写字的样子，她想不出其他更深刻的画面。

　　“其实啊，你的他一点都不好看。眸子里没有千山万水，掠不尽春暖花开，只有眉眼间一寸清秀害人相思，但南风不与他的衣角缠绵，他也不会是那一方绝色。他是混在人群里最平庸的男孩子。可他依旧会是你心上朱砂痣，窗前清明月。是你藏了几百年几百年的酒，是你重峦叠嶂间那一点最艳的红。是爱人。”
　　——晏鹤安

　　040
　　生物钟自动叫醒他，第一时间拿过手机点开微信，
　　嘟嘟蹦出几条信息，来自同一个人:
　　【你昨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不回答就是默认】
　　【1】
　　【2】
　　【3】
　　【好了，你已经没了说不的权利】
　　时间显示是凌晨3:11，他那时在熟睡，所以她哪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分明是替他做主。
　　这个女孩行事作风当真是出人意料又可爱至极，只要一想到她，忍不住就笑起来，一颗心犹如春风过境，温柔的一塌糊涂。

　　【早。】
　　明明还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早晨，是每一个昨天的重复，可他又清晰的感觉到它的不同，像拨开了眼前重重迷雾，更像在山穷水绝处看见了希望。

　　【早啊】笑脸附后。
　　仿佛她就在眼前，笑成表情符号般灿烂，眉梢眼底都洋溢着对他的喜欢。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嘴巴，也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所以她没藏住，也没想隐藏。
　　陈早早，陈早早，默默咀嚼这个名字，因为她名字是一日之计，所以热烈，所以直白？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遇到她这样的女孩子，甚至都不太确定这世上有没有主动的女孩子的存在，因为他没见过，认识的女同学多是含蓄而被动的，身边的朋友也都是主动的一方。
　　而她，像踩着风火轮的小哪吒，以势不可挡姿态闯进了他的世界，并反客为主、占山为王。

　　大学某节英语课上，老师放了一部电影，剧情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有段台词: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是遇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