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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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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不疼娘不爱的香如故其实本名也不叫香如故,尽管这名的确和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配不起来。但这也不能怪他,香如故这个现在看起来还带点梨花带雨的感觉,若干年后就是父母吓唬小孩子的名字,正是那个捡他回落霞阁,又如同捡了颗路边的大白菜一般对他不闻不问的便宜师父给他起的。
有一回,香如故心血来潮问他师父为何起了这么一个讨打的名字,师父沉吟片刻,念了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香如故听了后,也就不再问。大概是实在懒得继续问。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师父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原因就是,在他一睁眼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谁?”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你还能指望他记得什么
师父很受伤。这感觉就像吃了块点心,表面上看去诱人无比,一口咬下去,却发现里面的心都坏了,吐都吐不出来。师父捡回了香如故,满心以为自己捡了块宝,最后却发现那块宝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就在师父万分惆怅的时候,不知何时又翻身睡去的香如故从身上掉下块牌子。师父一边感慨着香如故的胆大包天,一边捡起那块非铜非铁非木的牌子,只见一侧雕有繁复花纹,另一侧则写着:只有香如故。师父又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香如故,收起了那块牌子,轻声道;“如此,你便叫香如故吧。”
于是这被香如故暗暗唾弃了很久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香如故在罗浮山上一直长到了十七岁——也许是十八,也没人能说的清。他看起来和同龄的师兄弟大不相同,在各位师兄弟忙着学习傍身的武艺时,香如故躺在后山的草丛里睡觉;在各位师兄弟忙着追求漂亮的师妹时,香如故依旧躺在后山的草丛里睡觉。师兄弟们小时候还常能见到那个丑到吓人的香如故,只是后来便很少见到他,想来便是香如故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惹不起躲得起,除了必要的见面,能躲在后山便躲在后山。
但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香如故的嗓子是坏的,说出来的声音,倒和他的脸无比的般配。本来他的脸就让人避之不及,加上那听起来如同破锣般的声音,更是让人厌恶。小的时候他还会说上两句话,只是到后来,也就会说一个“嗯”字了。
但就是一个“嗯”字,他的那些师兄弟,都不想听。
既然话都不能说,还去惹人嫌做什么?
也可以说,在罗浮山上的十年,香如故几乎完全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若不是总有那么几个人不经意地想起来他,怕是他哪天死在了后山上,也无人问津。
十七岁还是十八岁的香如故,看起来远比同龄人来的瘦小,说他是十三四岁倒也还说的过去。也许人的劣根性就在于此——恃强凌弱,还兼带着欺弱怕强。于是香如故总是他们欺辱的对象。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毕竟是少数,欺负这样的人,真要说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好在香如故又是个同哑巴相差无几的人,自然是想打边打,想骂便骂。
就连师父去年才收的一个说是某世家大族的长子的小师弟,才不过六岁的年纪,都敢拿鞭子向香如故身上招呼。虽说六岁的孩子没多大力气,但被打上去总是会痛的,更何况那个如玉般雕琢的孩子一边打他,一边从漂亮的嘴唇里吐出最恶毒的话语:“有爹生没娘养的丑八怪!”
被打过几次后,一直沉默的香如故总算扒开了遮住脸的如同乱草般的头发,看着对面瞬间被吓哭的小师弟,他慢慢扯起一个绝对说不上愉快的笑容:“我的确是丑八怪,也的确没爹没娘。”
年纪尚幼的小师弟惨叫一声,鞭子也不要了,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就像当年吓了小师妹一样,香如故又遭了一顿毒打,连续住了半年多的马厩,吃了好长时间的残羹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