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淡风清》沉梦不醒

5、天荒地老

　　“公子，于姑娘自己回去了”“回去”连云枫浑身一震“霍”的站起身。黑亮的眸子映着冷辰的影子。
　　灼人的温度，冷辰本能的避开他的眼睛，低头回道：“是”连云枫在那个字出口的一瞬间就向外走“备马”
　　快马赶到于府,连云枫第一次因儿女私情失控。紧随其后的冷辰,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公子,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吧？
　　隔着那扇门,连云枫可以看到担心了许久的女子安然坐在椅子上和身后的丫鬟说笑,突然想停住脚步。
　　找不到的日子,他食不下咽,如坐针毡。得知她安然回府,欣喜若狂,只想快些见到她。
　　现在只看到一个影子,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不见,甚至想：只要她安好,见与不见,都没什么要紧的了！
　　“我碰到了外公，你们都知道他古怪，不让我回来，我也没办法嘛！”水洛眼也不眨的撒谎。
　　说是让罗言灵“请”到宫里去做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她“得罪了”公主殿下，父亲大人不罚她跪祠堂才怪！
　　“果真？”于仁谦也知自己岳父古怪，对这唯一的外孙女疼到骨子里，但是对水洛的话还是半信半疑。
　　“比真金还真”水洛用力点头：“水洛再胡闹，也不敢拿他老人家说事儿” 水洛十分诚恳地看着于仁谦的眼睛说道。
　　只是外公他老人家说过，“有什么事儿全推给外公成了”他老人家愿意为外孙女儿背黑锅她也没办法不是？
　　于仁谦点点头，这丫头，胡闹了些，还是孝顺的！
　　“好了，连公子也忙了许久，洛儿还不好好谢过连公子？”
　　水洛解释完“失踪 ”的缘由，于仁谦也很快就相信了，连云枫在一旁听着觉得那里不对，可是人安全回来，再说其它不是多余的？
　　听到于仁谦如是说，连云枫忙收回心神，抱拳道：“不敢，此乃小侄分内之事”
　　水洛听他说“分内之事”笑容越发灿烂，“这些日子劳连公子费心了，水洛在此谢过。”起身行一礼，水落口里说道，“特备薄宴，还请连公子赏光。”
　　连云枫一怔，随即推辞道“在下还有事待办，小姐美意，连某心领了”
　　水洛想问什么事，可是于仁谦一直用目光警告她“矜持，矜持”才忍了不问，十分遗憾的说道：“公子请便”连云枫轻颔首，在和于仁谦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水洛忙不迭的随后说道：“我送连公子”。
　　两个丫鬟识趣的找借口远远的跟着，冷辰也在水洛的直视中借口后退。
　　可是支开了所有人，看着旁边的人一脸冷漠，水洛不知自己说什么才好。
　　问他有没有担心自己？太直接了，他一定觉得自己没涵养；再次道谢，人家都说是“分内之事”啦!再说就矫情了；还是说跟他上街？不行不行，太傅再三嘱咐要“矜持”才会像女孩子
　　“对了，什么时候回泠水？”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适合的话题，水洛不觉提高了声调。
　　可是，可是，水洛不相信的地看着自己左脚踏出了大门，右脚还在门里犹豫，而连云枫已经不见了身影。下人想笑又不敢笑的看着她。
　　水洛恼羞成怒的跨出门槛，哼！连声招呼不打就走了，这不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再矜持下去，连逸云更看不见自己了！
　　真是，丢死人了!某人第一次像个女儿家双脚跺地，怒气冲冲的吼道：“想笑就笑，笑完就一边呆着”几个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找地方笑去了，大小姐的笑话谁不爱看？
　　不行!她要主动出击！
　　又是一个艳阳天,分外灿烂的阳光照在于府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更加绚烂。
　　“又加赏钱了？”水洛漫不经心的问两个笑容不断的丫鬟。
　　“是，大人吩咐为小姐置办嫁妆，都替小姐高兴呢。”雪儿兴高采烈的回答道，水洛了然的笑了笑。
　　这些人那么容易满足，快乐了，而那些拥有更多的人只会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事物扭曲了本性……
　　水洛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掉。还是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昨日追出去，连个人影也没有。垂头丧气的回来不知让多少人看了笑话。今天一定要找回面子不可！
　　“小姐，别那么快啊”左手糕点，右手糖人，就差嘴里没叼个袋子。这一路不知让多少人侧目。
　　雪儿停下和家人交待几句，急急忙忙的追快没了人影的水洛，实在追不上只有喊了。
　　水洛听见她的声音倒也转过了身，一边向后倒走，一边一脸笑的朝雪儿招手：“快，糕点要掉了”
　　雪儿忙停一下把各色糕点扶正，继续跑！
　　“糖人化了”雪儿低头看右手上哭了的小人，想也不想的塞进嘴里允一下。味道还不错！
　　“那是我的糖人”水洛提醒一句，雪儿的脚步再次停下。愣了一愣，但很快就了反应过来。
　　小姐在逗她玩，真是，过分了！
　　雪儿呆呆的愣在那里，水洛几乎笑倒在地上，这丫头，越来越可爱了！
　　哎哟，生气了，水洛朝雪儿办个鬼脸，转身就逃。
　　眼前一黑，淡淡的皂角味钻入鼻间，“谁挡本小姐路？”人影还没看清，水洛就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嚷嚷，呃……
　　冷漠的脸，上挑的眉，水洛立马自动噤声。
　　连云枫一直在铺子里看帐，初落安全回去，他再不抽空处理事情，今儿不知还会有什么“意外”。
　　刚从这间出来要去下一家，就看到动作夸张的雪儿和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背影。不想惹麻烦的侧身给她让道，可是这姑娘一个转身直愣愣的和自己撞个满怀。
　　他还没说什么，这姑娘就先发制人，叫了起来。忍不住挑眉看是谁家的小姐这样嚣张，可是这张只见过两次的脸未免太熟悉。
　　看，麻烦来了！连云枫无奈的看着噤声的人暗自摇头。
　　“成什么样子”“不用你管”连云枫训斥一句立马被顶了回来，又阴了半张脸。
　　水洛装作没看到的左看右看，昨天你没吭声就跑了我还没说什么呢。连云枫看水洛不知所谓的玩手指，一副乖巧的样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妹一向怕他何曾顶过嘴？不能像训云竹云杉一样。
　　“出府作什么”连云枫平心静气的问，水洛也不好再像个火药桶似的呛声，毫无羞色的吐出四个字
　　“置办嫁妆”。
　　连云枫不自在的转过头，轻咳一声，掩住自己的尴尬。
　　“公子，按泠水习俗，这些都是男方陪同置办的。”冷辰不温不火的说着比真话还真的谎言，招呼跟着的几个人走了，留下连云枫站在原地……
　　而水洛，茫然地看一眼走掉的电灯泡，在看还站在那里的连云枫，眼睛亮了陪女人逛街？连云枫只陪过母亲上香。水洛没有反对的抬脚拐进一家铺子，于府的家仆呆呆的站在那里，等连云枫“高抬贵脚”。
　　玲琅满目的首饰，水落从没像今天这样耐心的一一看过。掌柜的看到她招呼了一下，又去忙别的。
　　“这个怎么样？”晶莹透亮的白玉，翩然欲飞的蝴蝶，水洛一边问一边把它戴在头上。雪儿使劲点点头，眼睛也随之一亮。
　　连云枫也看一眼，不含一丝杂质的玉簪，美则美矣，不合水洛的性子，这丫头，应该是张扬随性的。
　　“连公子觉的如何？”明明是想戴给他看的，这人却不言不语，只有自己主动问了，水洛心想。
　　连云枫本不是会给别人面子的人，心里怎么想口里就怎么说，淡淡的开口道：“不适合”。
　　果然水洛只笑着看他，半天才说道：“以连公子之意，那一种适合？”连云枫岂听不出她不乐意了？
　　一个个看去，自信专注的样子，水洛有些失神。就算是一厢情愿，有他一次两次的专心也值了。
　　“拿这支”连云枫指着最后一个盒子，淡淡的开口。水洛忙凑上前，让伙计快快拿来细看。
　　上好的羊脂玉触手生温，精工细作的凤凰浴火重生，傲然立于枝头。水落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
　　连云枫抬手摘下那只玉蝶，将这凤凰簪于她发间，熟练的似乎做了上百遍。
　　水洛怔怔的看着连云枫认真的下巴，心里不知怎的就生出丝丝温暖，好像，本该就是这样。
　　心里只想到一个词：天荒地老
　　“好了”连云枫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水洛回过神，手足无措的挠挠头发“我们去看别的”
　　“连逸云，付钱”
　　转来转去，水洛发现，连云枫总能找出适合她的东西，好像与她心有灵犀一般。还有连云枫每一次不经意的动作，总让她心生温暖和熟悉。
　　这种感觉，让她心慌。水洛不知这意味着什么。但经过这一日的相处，隐隐有一种直觉，就算她嫁为他人妇，只要遇见他，她就会对他一见钟情。
　　现在，她庆幸，千方百计的推掉了连云枫的婚事，在嫁人之前遇上他。
　　“公子，于小姐在厅里等候”第二日，连云枫一点也不意外的放下账册，昨日的同行，给他一种感觉。
　　对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只是一见钟情的心动。他的爱惜和直觉的宠爱，他的耐心和莫名的熟悉，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从好友的嘱托开始就注定了他们要走在一起。
　　“公子”第三日，差不多的时辰，冷辰看着一向以公事为重放下公务起身向外走，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呢。
　　一拖再拖的行程终于敲定在四月初。长亭里，水洛换了稍鲜艳的衣服和于仁谦话别。
　　于仁谦深深的看着宠了十几年的女儿，这一嫁不知何时再见。“要听话，爹爹有空去看你”水洛点点头，“我也会回来看爹爹的”
　　“好”水洛含笑抱住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泪花。“走吧”于仁谦推开女儿，慈爱的抚着她的发丝笑道，“嫁人应该开开心心的，若不是”
　　“路途遥远，爹爹何苦受这份罪？”水洛打断于仁谦的话，她又何尝不想在自己家出嫁，可是婚礼一定要在泠水办。反正婚书已经签了，索性嫁衣也没有穿，一切到泠水再说也不迟。
　　于仁谦点点头把话咽回去，转头嘱咐陪嫁的丫鬟。水洛也在听着，转头碰上连云枫的眼神微微一笑。
　　马车渐行渐远，于仁谦方收回目光，转身登上马车。女儿已经出嫁，即将开始自己的另一种生活。临行前的拥抱，是女儿的告别，也是他思念女儿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