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涯知己莫清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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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烈地抽痛了一下，像是失掉了所有的温暖。似乎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是……他觉得那时候荒诞的快乐像是流淌进血液的热度，难以触摸，却不舍得遗落。
布告上没有画像，有的只是一个大大的方方正正的朱红色官印。他记得亦笙曾看着那个官印很久。
“你是外地人吧。”一个大叔对着傻站在布告前的年轻人说道，“看你的样子，还没媳妇吧。”
“嗯……”看着那个大叔笑眯眯的看着他，夙鸢心情渐渐有些放松了。“怎么了？”
“今天是七夕啊。”
“七夕……？是什么？”何其陌生的词语。他从未听过七夕这个词。大叔的神情渐渐有些变化，就好像看见一个男人不知道自己是男的一样。
“七夕啊，就是七月七日牛郎和织女在鹊桥相会的日子。读过《鹊桥仙》么年轻人？”大叔喃喃地说道，仍旧是笑盈盈的。
“没有。”
“嗯……那个……”大叔挠挠头，“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嗯……这个我记不住了，就记得后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大叔摇头晃脑的说着，夙鸢听着最后两句，心弦一动。
“最后两句我听过，以前爹看星星的时候就常常对我说。”夙鸢淡淡地笑了。大叔不好意思地咳了咳，“今晚是巧娘娘下凡，要是还没讨到老婆可要去给巧娘娘拜拜。要记得买个面具，入乡随俗嘛！”
“哦，年轻人，你多大了。”
“二十一。”夙鸢皱了皱眉。
“年纪不小了哦，今天可要好好求求巧娘娘啊！”
听着这番话，他走到一家卖面具的小摊前，挑了一个淡白色描金的半脸面具。
“十文钱，谢谢。”
夙鸢掏出一串铜钱，数了数，对着那人笑了笑。
2
一转眼，就是夜里。
许多彩灯挂在店前，街上人来人往，女子们衣着漂亮三五成群地走在大街上，男子们则是在面具摊前留步，挑选着好看的面具。河岸有很多人放莲花灯，点燃蜡烛后顺着河水缓缓飘远，而那些戴着面具的女子很多在一角扎着巧娘娘，供奉水果和熏猪肉。
夙鸢顺着人流走到河边，河水银光闪闪，映得天空中的月亮很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空中像一条带子一样的天河。
身畔的一对情侣指着空中的一颗星说：“那颗是牛郎星，那边，隔着天河的是织女星……”夙鸢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两颗白炽的星隔着中间那条天河遥遥相望。
原来在漆黑的夜幕中，两颗星子格外地闪亮。
“……王母娘娘一生气啊，拔下头上的簪子在空中一划，牛郎和织女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分开。喜鹊们怜惜他们的情谊，便在七月七这天架起鹊桥，让两人在天河中相见。”
“那岂不是每年只能见一天？”
“是啊？不过神仙的寿命是没有止境的，每年一天，一万年就是一万天……”
夙鸢扣上面具后，静静地走开了。没想到七夕这一天会是这么热闹，竟然，自己从小都不知道。
在仇恨与痛苦中，人间冷暖淡若清水，可是，他很羡慕那些平凡的人们……
突然。
“你这小子撞到老子了！”被猛地一喝，夙鸢回过神来看见面前魁梧的大汉一脸凶相。冷冷脸，他侧侧身子正想离开，却被那大汉一把揪住他的手，满嘴脏话：“你奶奶的，撞了爷爷我以后随随便便就能走开么？”
“那你想怎么样？”
“老子想怎么样？不赔个三五两银子就让你这只瘦弱的胳膊在这里断掉！”说罢，便用起力来。
夙鸢左手一弯便抽出自己的手，再轻点住大汉的三阳穴，五泉谷，那人瞬间动弹不得。随后他左手轻轻一扭，只听得啪嚓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大汉立刻倒在地上抱着手臂疼得哇哇叫起来。
“你……你……”
那大汉痛得说不出一句话，只得依依呀呀地乱叫。
夙鸢嫌恶地去河边洗了洗手，再度回到此地的时候看见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他。
而且他应该没有看见自己吧……
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悲，他挤进人群里，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一直一直。突然从另一边涌进人潮，再度看向前方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泯然于人海。
他终于放弃四处寻找，随波逐流，在岸边驻足。水波潋滟，莲花灯上的烛光摇曳。那一片昏黄的烛光里，他不由得想起了年幼时的那一场大火，火舌像是妖魔一眼舔舐着他的手臂。艳红的刺青隐隐作疼，他紧紧地按住右手，在那妖冶的火莲下丑陋的伤疤刺骨钻心。
转身，拂面一阵清风。酒馆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人们脸上洋溢着欣悦以及舒爽，还有，门口那微微倾斜的背影。
是夜华。
是那个曾经忍着伤痛相信那一句谎言的男子，是跑进那片灿烂的忘情中高兴地笑着的男子，是那个温柔地抚平他梦魇的男子……
那样熟悉的背影，那样熟悉的侧脸五官，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此时，他正靠在一面墙提着一罐酒喝着。
青丝丝丝缠绕着黑色的眉，黑色的眼，黑色的衣，他也分明看到夜华胡子拉碴的下巴以及从脖子露出来的一道丑恶的疤痕。
初秋的天气不很凉，夙鸢取下面具走到他的面前，他轻轻抬起了眼：
“你……你谁啊。”带着醉酒的微醺，打了个酒嗝。夙鸢迎上他的目光还有些惧意，但是，想起脸上的人皮面具——他现在不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夙鸢，只是一个凡人。
夙鸢沉默地靠在他旁边的墙上，对着小二喊道：“我要一壶酒。”
小二笑咧咧地回了声：“好叻。”片刻不到，一壶小小的陶瓷酒壶递在他面前，外加一只小酒杯。他听到夜华的一声嗤笑声。想到自己脸上还有人皮面具，夙鸢转身笑道：“我叫天慎。”
夜华和蔼地笑了笑，举着酒坛，“我叫夜华。你这杯子太秀气，在这日子，就应当大醉过去才妙。呵呵……”
浑身酒气，醉眼迷离。
“为何？”眼露诧异之色，夙鸢看见夜华抬起眼看着自己的眼睛。
“所爱之人成为他人妇，唯有借酒浇愁才方能解痛。”酒哗啦哗啦地往他的喉咙灌去，许多酒顺着他下颌的弧度打湿了他的黑衣。那般深沉凝重的颜色，被酒沾湿，折射出另一种动人心魄的颜色。
夙鸢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喝下：“我从不喝酒，只因为每次一喝它，我就会想起那些痛苦地回忆。”
他看见夜华略微停顿了一下，面露惊异：“那你为何……？”他是指自己手中的酒杯。
“一点点酒而已。”晃了晃酒壶，哗啦啦地响，夙鸢说：“如你所见，我从来不会爱人，酒啊，还可真是个好东西。”
“呵呵。我们可是同道中人啊，天慎。”
“对啊……”轻抿一口，夙鸢慢慢地捏住自己的心口，那里正隐隐作痛。果然不该喝酒，身体仿佛火烧一般，又是是右手的伤，疼得厉害……似乎又闻道那呛人的烟味，满眼的火光……还有……
“怎么呢？”回过神来，眼前是夜华陌生的脸孔。
“没有……只是，想起一些事了。”他含糊地说着，反而引起了夜华的怀疑。夜华把酒坛搁下，也取下夙鸢手中的酒壶，说：“刚才你的表情很奇怪。”
“……”
“看你瘦瘦弱弱的，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尚还清醒的夜华说着结了帐，走在前面，“说实话，我还有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
“出城的事，我想……”
夙鸢有些分神，看着他，“出城？”
“是的，我没办法出城。你知道我的身份。”
为何，他明明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可为何对自己却是……想起那天的离别，他的离去，是何等的决绝。
“没事。”说着，夙鸢无力地笑了笑。
客栈门口，两人就此别过。夜华说，明早会来此见面。夙鸢点点头，却看见夜华眼中的疑虑。
“你是青衣门的人？”
“嗯……”
“为何你没有佩剑？”
“我不用剑的。”他淡淡地开口。
夜华笑了笑，“我记得有个故人，明明武功高强却也不用剑……后来倒是去过一次，那里已经没人了。”
3
第二天一大早看见等在客栈门口的夜华，夙鸢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人皮面具。
“这是什么？”
“人皮面具。”
夜华看着手中软软的肉色的东西，又看看夙鸢，只好戴在脸上。这面具做工极好，看不到接缝，透气，完全贴合面部，根本看不出这个人是易容的。简单的装扮后，夜华决定装扮成两个赶考的书生，好多过官兵的追捕。
快到城门的时候，夙鸢按住了他：“把你的剑放我身上吧。”
夜华把墨剑递给了夙鸢，他本就是青衣门弟子，佩剑，并不会引起注意。
“来者何人，请出示通牒。”两个官兵伸手两把长刀堵住了城门。
夙鸢拿出青衣门的令牌和一份入京的通牒，这是离开步苏楼时老鸨交给他的东西。待一阵检查后没有异样，官兵遂让两人离开了。
“二位请留步！”
身后一道声音骤响，夙鸢回过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这位骑马的青年。官兵一件对视一眼，统统跪了下去：“拜见恭亲王。”
年轻的俊逸男子无视官兵，目光而是紧锁在夙鸢身上，尤其是那双清棕色略微偏灰的眼睛。
原来这个人就是亦笙交代自己送信的家伙。
他略微有些紧张，“不知王爷拦住我们，有何用意。”
“只是好奇罢了，公子实乃……像是本王的一个故人。”一口的官气架子，对上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让夙鸢顿生一阵寒意。这个英俊的王爷，让他很不舒服。
“那恐怕是认错人了。小的不记得曾见过王爷。”说道，他看了夜华一眼，“恩师还在蜀山等着小的，可否先行一步？”
“咳咳，当然。”恭亲王冷笑一声，“请吧。”
到城外牵了马，夙鸢只觉得冷汗把后背都打湿了。那王爷是什么人，竟然把自己都可以逼成这个样子？疑虑间，夜华开口了：“那个王爷你认识？”
“不……我才不认识那种家伙。”他淡淡地说，“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京城吧。”
“京城太危险，不如先去青衣门避避风头，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是在京城举行，到时人多眼杂，那时去也不迟。”
夜华迟疑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回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天涯知己莫清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