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殇》碧晴

9、第九章

　　午夜梦回，倏然惊醒。

　　她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哭道：“我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了！云姑姑，我的心不见了！”

　　我心疼地抱紧她。朝夕相伴这些年，她对萧绎的爱早已盘根错节地长在心上，要忘却他便要将整个心都割舍。

　　锥心蚀骨之痛，大抵如此。

　　于是，她选择了一种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这段痛苦的纠缠，服下剧毒“七星寒骨散”，了此残生。

　　这种毒源自西域，不知她从何得来，或许她早已有此打算。从服毒到毒发，大约要经历三四个时辰的折磨。她的皮肤会生出红疮，慢慢溃烂，紧接着便会昏迷不醒，直至身亡。

　　我来不及阻止她，只能使劲灌她喝水催她呕吐，我想去找萧绎，她却微笑着阻止我说：“云姑姑，不要为我难过，这是我想要的结局。”

　　“哎呀，姐姐这是怎么了？”王素素自门外款步进来，笑道：“何必要自寻短见呢？其实王爷也不是那么讨厌你呀。”

　　她淡淡道：“还敢来废话？不怕我死后化作冤鬼缠着你么？”

　　王素素笑得明媚如春花，“死到临头还这么倔强，啧啧，我真有点心疼姐姐啊，不如我将实情告知姐姐，姐姐也好走得安生，死得瞑目。”

　　“你说什么？”她的面色稍稍变了。

　　“徐昭文根本没有死，王爷将他救出京城，隐姓埋名安置在一户农家。姐姐却还因此恨了王爷这么久，真是不识好人心啊……哎哟，姐姐别这么惊讶，我也是无意间看见他二人的书信，这才知晓前因后果。那夜，我在王爷的酒中下了合欢散，然后扮作你的模样引诱于他，他口口声声唤的都是你的名字。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之间其实什么都不曾发生，孩子……自然也是没有的，至于小产……”她掩口笑出声，“这场戏可还精彩？”

　　王素素走后，她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我急道：“王妃，我去找王爷来救你，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此毒无药可解……到头来，竟是我误会了他，都是我。”说着，硕大的泪珠扑簌簌落下，她咬着唇说：“云姑姑，帮我准备笔墨，我想画画。”

　　丝绢白如雪，墨迹入丝氲如画。

　　春光韶华无限，江水烟色沧桑。一位白衣少年临江而立，风华绝代，翩然若仙。

　　她凝视画中少年，神情是多时未见的温柔，略带几分娇羞。时光仿佛倒流回了那一日的扬子江畔。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题上三个字——忆当时。

　　“云姑姑，你说如果一切都停留在初见的那一天该多好，我不嫁给他，也就没有这后面的痛苦痴缠了。我总说我恨他，我真的很想恨他，可是我做不到。我总说他背叛，可到头来，还是我辜负了他。事到如今，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其实我多么想在走之前，亲口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绎哥哥，都是昭佩不好，你原谅我可好？我……”唇角溢出的一丝鲜血被她满不在乎地抹去，她苦笑道：“来不及了。云姑姑，你不要告诉他我已知晓一切，我不想让他在痛苦中度过余生。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知道……”

　　“云姑姑，我好想他，我好想再见见他……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他的眼睛不好，不喜黑，他怕孤单，我想……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我不要他看到我毒发身亡的惨象，让他记住我最美的模样便好。”

　　她缓缓走到院子里，转身对我绽出一个恍惚的笑容，一头栽进水井中。

　　她说，绎哥哥，如果有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