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 by piece》岑司

2、兄妹

　　青春学园国中部的学年第一的尖子生，国中网球界全国第一双打，全国第一的国中网球部副部长，破格入选U-17合宿的国中生，曾经进行海外交流的一军选手。当奈绪子把这一系列主要经历写在纸上后[奈绪子很清楚这只是“主要”经历]，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这份足以让他们整个国中部男生羞愧的辉煌简历，来自她的亲生哥哥？

　　看不出属于我们之间的联系。

　　事实上，在父母离婚之后，他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她跟了妈妈，而他跟了爸爸——爸爸后面很快娶了新妻子，又生一个女儿——总感觉是故意一样，要把她女儿和妹妹的身份也全部替换掉一样。

　　记忆里的哥哥是怎么样的呢？剪了一个刺猬头，一双和她很像的圆眼睛[现在想起来傻得不得了]，很喜欢到处乱跑乱跳，和社区的小孩子都打成一片，经常摸爬滚打得一身土浑身脏兮兮地再回来，也有过弄得一身的小伤口回来最后浑身遍布ok绷的经历——奈绪子还把那副形象拍了下来——事实上某人还引以为豪。
　　当然，某人还是有一点美德的，比如出去玩之前都会把作业做完；比如永远按时回家，回家后主动洗澡绝对不用妈妈催；比如很少打架，但是据说打起来从来没有输过而且凡是打过架的到头来关系反倒很好；比如会很照顾比他小的孩子……

　　不包括她，因为被他打趣确实是经常的事情，虽然因为这个她怄气然后两个人冷战也是有过的事情，但是从来先道歉的都是他[这也必须是他，虽然他几乎没有过一开头就示弱的情况]。
　　是的，虽然和大人一起指导她学游泳的时候非常耐心，但是在她学会之后总是说她当时学得慢，每一次都故意在她的面前像一条鱼一样地窜来窜去得意洋洋地炫耀技术。跟着章高叔叔一起打保龄球的时候，从来都是用尽全力想把她杀个片甲不留[事实上她计算过某人胜率只有六成]，每一次赢了都会被揶揄。跟着爸爸一起去打网球的时候也是一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什么时候父母开始不停地吵架——那段日子他好像开始分外照顾她的心情，总是说奈绪子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奈绪子你想去哪里玩我带你去。她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也可以推开他的门和他挤到一起——虽然总是一副“不是你求我我才不干”的蠢样子但是从来不会拒绝，而且会把她搂得很紧[这是哪里的兄妹苦情戏片段？因此得到了几次被她揣下床的悲惨命运]。

　　——他从来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发生什么。

　　当爸爸妈妈坐在他们面前，和他们表示要离婚时，他出奇地冷静，而她彻底哭得不像样子，可他只是轻轻抱着他，力图抚慰着她所有的难过，说的却是：
　　“奈绪子不要哭了。”
　　“……”不哭才怪，我才没有你那么冷血。
　　“如果他们分开会好一些，就好一点吧。”
　　“……”我不是你，我没有那么懂事。
　　“爸爸永远都是爸爸，妈妈永远都是妈妈，哥哥也永远是哥哥。”
　　“……”分开了就不是了，分开了就不是了。我知道的。
　　“对我来说不会和奈绪子分开呢。”
　　离婚的时候他跟了爸爸，她跟了妈妈。根本没有在一起。

　　而现在，他要和她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最好笑莫过于，尽管对于非本校国中部学生来说，仁治高中部并不是一个容易进来的地方，但是优秀的哥哥还是为此放弃了进入东大入学率第一的xx男子私立高中的机会。
　　他从来都在做着对的事情，从支持父母离婚到为了不成器的妹妹放弃最好的读书环境。她想着，却被一个声音打算了思路。

　　“奈绪子。”
　　当下奈绪子只怨为什么自己的座位挨着靠走廊的那侧窗。
　　窗外的男生穿着仁治的校服白衬衫黑西裤，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的英俊脸庞在这中午的阳光里格外耀眼。
　　那个被她在上一次嘲笑为没品位现在还没有改过来的发型，也没能够让奈绪子怀疑自己又可以在那张“大石秀一郎总结表”上多写一项“闪光点”。

　　在奈绪子眼里“耍帅完毕”后，大石想了想，作平易近人无辜状：“奈绪子你是看见帅哥了么……”试图激起对方一身冷汗，以缓和气氛。
　　这种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风趣”确实不适合他。奈绪子想。
　　“你够了。”她转头，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你这样装得很累。”哥哥，少一点自作聪明会好一点真的。

　　果然，没怎么变。大石想。

　　快步走在仁治被树荫掩映的走廊上，大石能够想象被自己拖着手的奈绪子又多无语。
　　丫头自小宣扬兄妹平等，事事都和他一争高下，偏偏他又总是有心陪她玩，即使被她打败的经历真的不少。
　　不管怎么样，宣告“兄权”的感觉竟然格外地好。
　　只是不知道又会引起多少小男生伤心了吧。
　　他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或许女生可能会介意长大的哥哥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异性”，但是对于有些迷糊的哥哥而言，真的不会在乎那么多呢。

　　奈绪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适应了中午放学不再一个人吃午饭、而且中午下午放学还要被人带着上“自习课”的新生活。某些角度来讲，大石真的算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但他不会去花费什么口舌跟你唠叨，不会刻意去说明理由是什么，往往就是有能力用让一般人想不到的办法[又或者是干脆舍弃“办法”]让别人无话可说地[或者是说“无语”的？]跟着他的想法做。
　　虽然奈绪子对这点还是有所体察的，但或许是小时候与哥哥的相处还更多停留在吃喝玩乐[睡？]，没想到他第一次“回归”就那样“深刻地”打入自己的学习生活——不像小时候那样，可以跟他争来争去讨价还价。大石这次的作风让奈绪子感到熟悉而陌生。

　　走在他身边，他偶尔一回头也会打趣揶揄，但从来适可而止，似乎是生怕她不会回应什么，又是担心刺伤什么，转眼间就又恢复温暖平和的笑容，变成“理想兄长”最应该有的样子。
　　各个方面照应周全其实也不违背记忆里他的性格，不能说今时的他太刻意——明明这种细心体贴已经成为了本性，即使也会不时犯点小迷糊，也不再是让她能够去嘲笑的，连之前的小聪明小狡黠都同样只能让人多一份自然可亲之感——却不真实。

　　那个叫做大石秀一郎的哥哥好像是“从天而降”一样，时光把他打造成如今温润如玉的成熟模样，奈绪子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结果，而不是应该有的亲眼所见他如何一点一点成为今天的他。
　　只能生生地映衬出自己此刻的尴尬处境。

　　大石在和奈绪子相处的时间里，每每感觉到她在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点失落——而这种感觉并不只因为他存在在这里，还有别的原因。

　　从前他每周和妈妈通电话，让她永远接电话接的不情不愿，他也就理解为她故意闹别扭。再大一点爽快利落地接了，却也都是听着他讲，三言两语应付了事。每一次他还很耐心地安慰妈妈不要太担心她，会好起来的。
　　最开心的时光，还是很早以前能够拉上章高叔叔一起去打保龄球，奈绪子赌气一样和他争高下的时候，他觉得是最正常的。后来妈妈的工作好像也愈发忙碌，真纪出生，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国三的时候他全心全意扑在网球上面，终于拿到全国冠军后和她发了一条短信。没想到她只丢了一句“好了，知道了。祝贺你。”立刻把他想拉她出来庆祝的心情都全部消灭掉了——也是那个时候他开始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了吧？

　　此刻他身边的奈绪子披散着及肩发，眸子的形状随父亲变得细长，气色不算很好，还没有长开的包子脸总让人怀疑有点怄气。虽然有着在女生中算是比较高挑的身材，但和小时候一样瘦。
　　国中身为保健委员长，大石知道走过这个阶段，一个女孩会经历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的种种变化，然后在不经意间蜕变成谁也不能够预料到的最动人的样子。
　　他庆幸自己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兄长没有完全错过，他还能够见证这个和自己骨肉相连的女孩，经历一场属于她自己的绚烂花事，最终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不只是为了把你的成绩提得有多高，不只是为了弥补什么——我也想去陪伴，想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