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喂,我找了你那样久。
尾音里带着小小的颤抖,那人的眼睛流转着,最后找到了她。守一没了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她多害怕他会否认,所以不等他反应,守一就挣开那只手,几乎是小跑着,奔向他。
那时的薛守一以为他是一根浮木,可以载着她逃离生和死的挣扎,却忘了自己是一块沉石,最后会带着他一起沉入永不见光的黑暗里。
那抹飘飘摇摇的身影像极了她头上弱弱的丝带,他皱皱眉,看向她出血的伤口,又瞧了瞧她身后的那些人。
绫罗公子们早就站的直直的,薛守一只听见旁边一个声音道:修齐,伤好些了么。
守一这才觉出身旁还有一人,刚落下的心便又紧起来,幸而那人不曾说别的话。
只听迟修齐回道:宗先生有心了,不过让野猫挠了一下,不打紧。姓费的公子忙道,我们竟不知这位小姐是先生旧识,是我们无礼了。那费公子躬躬身子,还要说什么,只是那个宗先生摆摆手便道:我们还有些事,少陪了。这时司机早就拉开车子,他一矮身便进了车子,薛守一咬咬牙,钻了进去。
亏得这两个人都没多问她什么,她知道了那个滔滔不绝的公子叫宗伯臣,一路上他说了不少的话,偶然也和那根木头讲上几句,只是木头答得寥寥,宗伯臣耸耸肩:这是徐家老幺,因他行五,凡相熟的都称他徐小五,看方才的阵仗,您二位可是老相识了。
薛守一被那句“老相识”吓得不轻,旁边的徐木头只瞥他一眼,便不再理会。守一撇开话头问道:迟家大公子怎么这样听话。
宗伯臣撇撇嘴:本少爷的名头想来还是可以镇得住一些猫猫狗狗的。守一想到总长公子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知他是不着边际的哄她玩的,宗伯臣却又道:若按着辈分来,他还要拜我一声舅舅,他再怎么泼皮耍赖,这点礼数也是懂的。
守一瞧他们并不如何亲厚,宗伯臣似是瞧出她的心思来,道:现下的这些个官宦人家大都是连着亲的,若要细论起来,这小子——说着一指徐木头——还要称爷一声舅爷爷,只可惜——嘿嘿。。。
守一歪头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小爷是佛爷似的心肠,又何必为难小辈。
守一知他胡诌,也不信他,宗伯臣又道,迟家虽是得宠,但也大不过天去。守一存心道,难不成你就是天么。宗伯臣瞧了瞧徐木头洋洋道:不是天也离天不远了。
守一不惯坐车子,下来好一会才略觉舒坦,她一眼望去,就看见那么一望无际的草场,宗伯臣说这里原是个马场,现下不知被什么人买去了,要另作它途,他们这次来就是帮忙瞧瞧。
如今,草已枯黄,天尽头的晚霞映着草的金色,惹出那样醉人的风景。他远远立着,淡淡的侧脸映在绯红的霞光里,碎发曳曳的摆动着,她突然就想到一句古语:
皎若玉树临风前
喂,徐木头。
他抬起长长的眼睫,乌沉的眼珠里流转着淡淡的色彩,清朗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木荪,我叫徐木荪。
她听了,笑道:薛守一,我的名字。
她本想与他道个谢,那样的情况下他帮了她大忙,正踌躇着,却听他道:若要道谢,薛小姐还是不必了,凭小姐之力,不过云淡风轻的说上句多谢,与木荪来说,有胜于无,小姐心意,在下心领了。
守一被他一通抢白,火气窜上来些,道:徐公子也忒把人看小了,我这里空口白舌的道个谢字,不过让人笑话我敷衍了事,这两次的事,日后是必图回报的.徐木荪瞧着她冻得通透的脸,像白缎上晕开的红染料,遂道:小姐不必堵气,若事到临头再推托,也有碍小姐的颜面,不如就此罢开。。。守一心里气,嘴上接道:你怎晓得我要推托的?子非鱼自然不知鱼的心思,守一自然不敢提圣人训,可重诺的道理也大概懂一些,公子的人情,守一记下了,他日愿为公子效劳。
宗伯臣远远的叫喊,比划着要两人过来,守一扭身便走,却听身后缓声道:如今的天气虽然是衰草枯木,可花无百日红,还尚有重开日,薛小姐这样年轻若真是因为附逆的事被抓了,徐某也要真心叹一声‘可惜了’。
薛守一本该生气的,可这气却被一阵温柔的风吹的没了踪迹,心里只剩下她不晓得的羞和欢喜。
宗伯臣牵了三匹马走了来,远远就笑道:往后这里是再不能骑马了,今日就玩个痛快,,我连马倌们都打发了,就三人三马,也乐得清静。转头便向守一道:薛小姐马技如何?
守一拍拍马颈:当着行家的面,守一不敢自夸,但若真要比起来,你我堪堪打个平手。
宗伯臣方才一问纯出礼貌,不想这女学生这样托大,一挑眉:我的马技排不上状元也可顶个榜眼,如何能输个姑娘,不知小姐师承?
守一一笑,我在平城的马场学过一阵子,只不过一个朋友指点指点,算不得什么师承。
宗伯臣道:我可要猜猜,看能不能讨个彩头。说着便向徐木荪道:自小你比我猜得准,这次我可要追平了,徐木荪瞧了瞧薛守一,随即翻身上马,一扬鞭,便奔出好远。
宗伯臣望望守一:你那个朋友也算是我们的旧识。
守一听了,虽觉在情理之中,但心里隐隐笼着不安,“沈小姐的马术也确实是好的。”
守一定定神:宗先生既知道迟修齐受伤的事,也瞧见了方才的情势,猜到我和沈灵芝的关系也不是难事。
宗伯臣看着她,忽而一笑:若是旁人夸口,宗某定要讨教讨教,要是沈小姐么,在下倒是心服。宗伯臣向远处的徐木荪努努嘴:你瞧他骑术如何?
薛守一遥目望去,在金橘般的夕阳里,一骑白马从一片荒芜中,飞踏而来。望着他渐渐清晰的眉目,守一不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徐小五的骑术,连段将军都要连赞几声好,这些个王孙公子也都是爱玩的,心气都傲惯了,却也不得不服他。”守一只看着渐近的男子,差点没听到最后那句话:
沈小姐的骑术就是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