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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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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岛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凤……长太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宍户有些不太高兴的说。他们已经离开冰帝十日有余了,可现在到底是向着哪里走,他其实是不太清楚的,只是一味的跟着眼前的这个小子,在这漫长的古道上兜兜转转,到现在,也没看见有市镇的影子。
“宍户将军,这……”凤好像有些有些不自然。
“都说了不要再将军将军的,直接叫我宍户就好,”宍户皱着眉头,有些烦躁的说,“还有,你吞吞吐吐的要干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你们文人说话遮遮掩掩的样子,把话说清楚了会死啊。”
“宍户将……,宍户兄,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打我呀?”
“肯定会呀!老子跟着你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转了这么久,连杯酒都没喝上。行了,别废话了,快说!磨磨唧唧是准备娶媳妇呢……”宍户说罢,看见凤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然后,小声吐了句,“我没有开玩笑。”
宍户一愣。
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凤早已撒腿开炮。可宍户是什么人?堂堂冰帝将军,一个箭步上前,身形高峻的凤长太郎就被他提在了手里。“好啊,你小子,敢耍我!”说罢,把凤往地上一丢。凤被甩在地上,阵痛传来,脊椎骨好像要振碎一样,可他刚刚张开眼睛,便看见宍户强有力的拳头便向他的鼻梁砸来。其速之快,根本无暇躲避。万念俱灰中,凤认命地闭上眼睛。
可是,等待良久,鼻尖却没有传来意料当中的疼痛。凤微微睁开眼睛,厚重的拳,正在他的鼻前,与他的鼻尖之间的距离,甚至连蚊子也飞穿不过。宍户的眼神,深邃如海,让他看不见底,心头漫起了莫名的恐惧,直觉告诉长太郎,这才是真正的宍户亮——没有愤怒,没有畏惧,没有动武,可是,你还是会在艳阳天里感到深深地冰冷,不由自主地想弃甲投降。“算了,打你这个文弱书生不是我的做派,就留你一条生路吧,要不这样,我们去青国吧,正好我在那里有个旧友。”放下拳头,宍户居高临下的看着凤。
凤微微低下头,眼神里突然有了几分悲伤,“宍户将军,我们先去立海吧,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海呢。”
宍户气的跳脚,“我问你去哪里,你说不知道,我说那就去青国,你又说去立海,你是不是专门来与我作对的!”
“不是的,不是的……”凤还是没有抬头,语调也很低。
“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那为什么?”
“我……不知道路。”蚊子般的声音传来。
“……”
月上树梢时,旅店的老板娘迎来了两位新客官,一个浑身煞气,好像别人欠了他二百两白银,另一个面上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估计不久人世。
宍户把凤驮到了床上,看着他在昏迷不醒中渐渐睡去,自己却默默走到了旅店的后院中,有棵高耸的梧桐,直插云霄。落了一地的梧桐花。宍户突然想起少时母亲曾告诉他,梧桐花可以用来泡脚,可是他总是不乖,莫名其妙的,就把好端端的一盆梧桐花水掀翻。可母亲从来不生气,她总是那么柔柔的,一瓣一瓣的拾起落地的梧桐花,起身重新去打水。
后来,他长大了些,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的故事,不懂事就是不懂事,一遍一遍的怪罪,“你怎么就让他走了!你为什么要让他走?为什么要成全他和别的女人!你成全了别人,谁来成全你!”母亲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瓣一瓣剥着青豆,恍惚间,有水露弥漫在了青色的豆皮上。他还想说什么,可是,看见那些被打湿的豆子时,泪水便如泉水般从眼眶边奔涌而出。“亮儿,亮儿,不哭不哭,有娘在,有娘在……”温文尔雅的母亲第一次慌了神,“有娘在,亮儿,你就当,没有父亲存在吧!”宍户一怔,“不,我不要,我一定会出人头地,我要让他看看,看一看!”那时是多么任性,不声不响,就离开了家。闯荡的日子,即使再想家,也从来没有几回一封信。其实,他有怨,他怨母亲的软弱,让他自小就没有爹。可是,当他功成名就回乡时,得到的,只是青冢一座。同乡人告诉他,母亲在他走后第二年年,就走了,留下了书信一封。
“亮儿,勿挂念娘。还有,请你,不要恨你爹,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泪水,打湿了泛黄的信纸。母亲,你知道吗,我不恨爹,因为根本不值得,可是,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弃我而去,从此,无依无靠,让我孤独的在这世上苟活。可我更恨我自己,痛恨入股。
“娘,孩儿错了,你回来,好不好……亮儿,再也不乱跑了。”宍户跪在了地上,无神的望着满地的梧桐花,可就是,再也不会有,那个拾梧桐的女子。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月,是如此冷。
“这是,什么曲子?”宍户起身,看见自己正趴在院子的石桌上,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件大氅。悠悠扬扬的琵琶曲一点一点飘入耳畔,嘈嘈切切的抹挑理,竟使人情绪高涨起来。
“是《阳春白雪》,将军,你醒啦?”凤,放下了琵琶,微笑着看他。脸上还有青肿,但看他的神情,竟是一点都没受影响似的。
宍户皱眉,“你是想说我是‘下里巴人’?”
“哪里哪里,这可是将军自己说的。”凤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起来。
“好小子,竟敢笑话我!”宍户猛地起身,看见凤的身体突然一抖,觉得十分好笑,怒气便也减了大半。这回,倒是轮到凤自己尴尬了,挠挠头,“宍户兄的拳头太厉害了啦……”
“哼!”
“宍户兄,且听小弟给你弹奏一曲吧。”凤又抱器琵琶,“这次是《春江花月夜》。”哀而不怨,忧而不伤,三月烟雨般细细渗透你的心。宍户这大老粗竟是第一次听曲听得入了迷。“大抵是有怀伤之事吧,听曲,哪里是仅仅在听曲,只是在听自己的伤心事罢了。”一曲奏罢,二人发现周遭竟围观了很多人,大都听得如痴如醉,其中一个人,走前一步,如是说道。
“敢问兄台姓字?”凤上前一步作揖。
“在下千岁千里,九州人。”那人应答的也爽快。
“九州双雄之一,千岁千里?”凤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怪不得……”
“九州双雄已经不存在了,我呀,也即将不是九州人了吧。”那人说着说着,竟苦笑了几声,“况且,没有发现吗,我的右眼是看不见的。这样的一个残废,何以去成为双雄之一呢。”凤这才发现,对方的右眼没有神采,“对……对不起。”
“没有对不起。”千岁千里看着天空淡淡的笑了,“这本是事实而已。”
宍户望着两个身有九尺的汉子,心里有些怨怼。
“玉面琵琶?小兄弟,你不会就是那个胜了冰帝景王的小伙子吧。”千岁千里细细的抚摸着琴面,惊叹道。
“不成言说。”凤笑笑。
“好吧,我这就要去四天宝寺了,以后若是有空,来四天找我吧。”转眼间,暮色渐起,千岁便与他们话别。
凤这才注意到,一天的时间里,地上竟落了这么多梧桐花。“宍户兄,快来,我们拣一些梧桐花回去,它们可以用来泡脚呢!”
宛若一道霹雳,瞬间炸开了宍户的思绪,将他定在了原地,他看着那个四处捡着梧桐花的身影,眼前竟开始模糊起来。好像几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夜里,有个一样温婉的人,在一瓣一瓣的捡梧桐花。
后来,凤问起宍户喜欢他的原因,宍户只是嘴硬:“还不是你小子一路狂追不舍,我想甩都甩不掉。”他又怎么会说,只是因为在某一个夜晚,你弯身拾梧桐的样子,让我如此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