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罪》凌芷岚

3、骤雨

　　男孩的步长让太小的她无法跟上，跌跌绊绊，差点滑倒。他低眸意识到她步子的细碎，放缓了速度。
　　茂密的罂粟花田里，漂亮的女孩被帅气优雅的大男孩牵着，华丽妖魅的花瓣偶尔拂过两人的衣袖，也拂过她的小脸，飘飘洒洒的凋落。花朵的气息和类似轻语的音律充斥进她的一切感官，让她害怕，只得心慌地抓紧男孩的手，在此刻竟多了份莫名的依赖。
　　“怎么了？”
　　原沧海察觉到掌心中突然加重的力度，停下脚步，回头关切的看向她，在察觉出她的恐惧时，不耐的蹙起眉毛，冰冷的黑眸依然带着审视的味道。
　　她慌乱的张望他，眼神里流露出无助的情绪。
　　原沧海瞧了瞧四处的罂粟，有了几分明了。这个女孩生来不凡，与花草有着莫名的牵系，或者这些罂粟的灵魂也充满着罪恶与蛊惑，她无法承受那些黑暗的气息。
　　他弯下身，难得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而那抹难得的温和，奇迹般的抚平了她的恐惧。
　　“我来抱你。”
　　他放开她的手，把捧着鲜花的她拥入怀中抱了起来。霎时，让人恐惧的气息消失，片片花海仿若被她踩在脚下，视野也变得宽旷。漫山遍野的花儿成片的在眼前绽放着，呈现出一幅艳丽的油画。
　　“美吗？”她眼中的惊艳让他着迷，黝黑的瞳仁没有离开她的俏脸。
　　“嗯。”她将小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双如水的眸子四处环顾，心中只余下欢喜，那华美的景致让她忘却了对他的芥蒂。
　　甜美的笑容让他心中一动，或者罂粟没有任何香气，但它散发出来的物质多少会迷醉人心吧。
　　他鬼使神差的贴近她稚嫩的笑脸，印上一吻。
　　女孩讶异的转眸看向他，他回以颇难揣测的浅笑。
　　“你比它们还要蛊惑。”他高深莫测的陈述，泰然踏步，带着她离开这片妖娆的花田，让她再也听闻不见河流对岸，蓊郁丛林中另一个男孩的呼唤。
　　醉人的花海在他们身后形成一道剪影，花朵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像首如迷的诗歌，不知是祝福，亦或诅咒......
　　原来他的唇是温热的，全然不像他给她的印象——冷酷和无情，这出乎她的意料。
　　雨势渐急，大颗大颗的坠落，转眼如画的景致蒙上透明的纱影。雨水不仅朦胧了她的视线，也淋得她全身冰冷。
　　“小依，如果不是你擅自跑出来迷了路，我们现在也不会淋雨。”
　　原沧海将纤长的五指盖住她的头，把她娇小的脑袋按进胸怀。还好他长的够高大，能将这个尚未发育的小孩护在怀中，免受暴雨的侵袭。这片土地太过危险，四处潜伏着战乱与犯罪，父亲带他们前来之时曾数次叮嘱，他们只是在此短暂停留，要他们千万不可以离开房舍。谁知见了花草就会着迷的小依却破了禁忌，不但一早就跑的不见踪影，还迷失在罂粟的花田里，找得他精疲力尽。
　　“对，对不起。”她怯怯的抱歉，他的体温驱散了寒冷，让她不再对他恐惧。
　　听到了她认错，他低低笑着，不再责怪。
　　是她听错了吗，那笑声中蕴藏着一份极致的疼爱。他应该是讨厌她的，怎么会......
　　小依安稳的缩进他的胸口，理不清头绪。她听见结实的胸膛传来的笑声，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大雨如注，让少年的笑铺散成一处温柔的泉。
　　“小依，你父亲的身体最近不大好。”平复了笑意，原沧海淡淡轻语，希望那些话可以警醒尚幼的小依，如若某天楚父真的撒手人寰，她至少还能有心理准备。
　　前几天听闻父亲要来金三角谈生意，楚父异常兴奋，执意要完成亡妻的遗愿，不顾危险前来。自从楚依人的母亲因生她时难产归西，楚父便整日郁郁寡欢，疾病缠身。若不是为了找时机将心爱妻子的骨灰送回乡土安葬，或许他早已因痛苦的思念，与世长辞，去寻他最心爱的妻了。
　　“父亲的身体会好起来的。”楚依人笃定的说着。年轻的孩子，当然会怀揣美丽的愿望。
　　“傻瓜，不要那么相信原碇天，他为了怕你伤心，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骗你。”原沧海抚摸着她的发，在内心深处，他并不想如此残忍，他也希望她是快乐的，然而，他不愿欺骗。如果有些事注定会发生，暂时的欺瞒只会给人带来更深的痛苦。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少年的黑瞳熠熠发亮，像是在宣誓着些什么。他就这样望着她，那么认真，那么意有所指。
　　“你......你骗我！父亲不会丢下我的！”她惊慌的摇着脑袋，急的小脸皱成一团，根本听不明白他的承诺。
　　原沧海在告诉她，父亲的病不会好了吗？不争气的泪水在漂亮的大眼中打转，她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如果再没了父亲，她就是个孤儿了。无来由的悲伤让那些蓄积更多的泪水滴落了脸颊。
　　“嘘—别哭。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男孩用薄茧的食指抵住她的小嘴，一贯高贵的姿态早已摒弃。此刻，他正给予她无限轻柔的呵护。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绘成妖娆花海中的安慰。
　　砰—!
　　刺耳的枪鸣划破长空，原沧海步履一顿。
　　楚依人震惊的盯着他的肩膀，原本平整的衬衫多出了一个血洞。刚刚那一枪打穿了原沧海的左肩。
　　他们被偷袭了，方才太过专注于安慰她，他降低了防御，警惕松懈。子弹强大的冲击让原沧海身形微晃。但下一瞬，他敏捷的摸索至后腰，第一时间拔出随身的匕首射向来人，动作精准，身形矫健，仿若刚才的那发子弹脱了把，根本没有打中他。
　　如果不是原家的子孙，从小接受各种残酷的训练培养了不凡的身手，恐怕他现在已经被另一枪射中，倒在血泊之中了。
　　刀刃刺入肌肉的声音在雨幕下异常响亮，隐藏在树丛中的偷袭者一声惊呼，应声倒地。
　　“没用的东西！”尖刻的辱骂传来，一个身材矮小，面色土灰的当地人从另一颗树后走出来，猥亵的目光闪烁着贪婪而扭曲的笑意。他踱到倒地的人身边，罔顾对方求救的视线，粗糙而沾满污泥的手摸上受难下属胸膛上的那柄匕首。
　　幽兰的刀刃深深地嵌入心脏的位置，只露出些许阴森的光晕，刀柄处镶嵌着无数价格不菲的宝石，底部的金属勾勒出精细的图腾，描绘着一只不知名的神兽。
　　众所周知，原家的孪生兄弟，人手一枚精工细造的匕首，随身携带以便防身。传闻这两枚匕首，是他们生母的传世之宝，匕首花纹相似而图腾不同。精美的手工和上等的珠宝匹配，不但价值连城，也昭显着他们在原氏家族中的地位。
　　鲜血由原沧海的肩膀流淌而出，浓郁的暗红怵目惊心，吓得小依全身瑟缩。
　　“小依，别去看。”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颏，让她的视线离开淌血的伤口看向自己的眼睛。幸好为了替她挡雨，他一直把她护在怀里。如果她有了分好闪失，他一定会杀掉这些人，不惜一切代价。
　　“你看，他们的枪法也不怎么样，根本打不中要害。”原沧海观察着对方的动作，眯起冰冷的瞳眸，消无声息的放下怀里的女孩。他刻意扬高了声音，傲慢而嘲弄着，带着几分的轻蔑，要那些不识趣的家伙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自以为是，我们可没打算取你们的性命。”矮小的男人轻易被激怒，失控的反驳着。
　　原沧海并未理会，只是低下头，对着站在面前的女孩悄悄指示：“从那边绕过去，就是回去的路。”如此危机的时刻，他只能掩护着她先脱身。
　　自己的父亲是世界知名的赌徒，行事狡狯阴险。近些年又借由母亲的遗产建立了庞大的基业，既然已在金钱和权势上有所收获，势必会损害旁人的利益。原家树敌颇多，那些人觊觎着原家的财富与地位，不甘愿忍气吞声，恨不得将所有和原氏企业有关的人和事挫骨扬灰。
　　女孩错愕的抓着他的衣袖，虽然她一直希望永远躲避他，但此刻年幼的她隐约晓得，将他单独留在这里会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