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罪》凌芷岚

2、罂粟

　　墨绿青波的湄公河穿过茂密的热带丛林，蜿蜒流淌。苍穹阴霾，零零洒洒的雨水坠落，滋养这世间最肥沃却充满罪恶的土地。
　　涓涓河水两旁，一枚枚薄如裙摆，绚烂华美的花朵成片开放，鲜艳的色泽，或是娇羞的粉红，或是纯美的洁白，再或是梦幻的浅紫微蓝。无论是何种颜色的花儿都在艳丽华美的姿容下蕴藏着致命的毒，虽无分毫香气，却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甚至甘愿奉上灵魂。
　　这片蛊惑人心的土壤，不断地被世界各地的黑暗势力争抢，或许正义之手偶尔会窥探进雾霾的阴谋，将其粉碎。然而往往在短暂的光明隐匿之后，罪恶便每每悄无声息地卷土重来。
　　色彩斑斓的花朵深处，一个身着白裙的漂亮娃娃迷失在醉人的花海里，她蹙着眉头，不断四处张望。但热带的植株比她整个身长还要高出数寸，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见满眼的花儿和头顶阴郁的苍穹，却寻不到归途的小径。
　　粉雕玉琢的俏丽脸蛋上浮现几许惊慌之色，四处花朵的气息让她害怕。这些花儿并没有任何香气，但小小的她遗传了上一代直觉的敏锐，那些美如裙摆的花儿像是在跟她说话，呢喃着魅惑却难解的伤痛。
　　“这次，你怎么会跑的这么远？”
　　清脆的问句旋律微低，带着几分的沙哑，从女孩头顶飘过。她惊愕的抬眸，眼前是一张俊美的尊荣。那冰冷妖异的眼神让她第一时间分辨出他的身份。
　　原沧海。
　　即便是同卵的双胞胎，他们的气味仍略有不同，外人或许分辨不清，但她打记事起就能轻易的分辨这对兄弟。他们年长她五岁，容貌和身形完全相同，在原父的精心栽培下，兄弟二人的性格也都是如出一辙的冷酷无情。只是眼前的男孩极度的邪恶和叛逆，不服长辈的管教，结交一些恶劣的朋友，逃学打架样样精通。
　　此刻，她更希望找到她的是孪生兄弟中的哥哥，而不是这个性格怪异的弟弟。但似乎每一次她在花海中迷了路，都会是原沧海找到她，或许下一次，原碇天会有所长进。
　　男孩在觑见她的水眸时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容，“别妄想其他人会找到你。你太痴迷花草，除了我不会有旁人了解你的心思。”
　　他早已洞穿了她的想法，那些嘲弄毫不留情地摧毁了她的期待，女孩本能的后退半步，险些滑坐在湿泞的泥土上。
　　她的慌乱让他不悦，如黑玉般的眸子默默地盯着眼前的娃娃，见她垂下脑袋，他才一步步走近她，直到那低垂的小脑袋就快触及他的膝盖。
　　一缕特别的香气窜进鼻尖，稍稍舒缓了因找寻不到她而烦躁的心绪。那是专属于她的味道，不似花香，而是另一种复杂甜美的气息，久久不散。
　　她的父亲是原家庄园里掌管园林草木的花农，而她是在花圃中长大的孩子，从懂事起就痴迷于花草，只要见到各色的鲜花就会沉浸其中，忘我的心无旁骛。
　　因她花不离手，时间久了，她的皮肤慢慢沾染上无数种花朵的香气，幻化成属于她特有的甜美芬芳。
　　她穿着一件简单却做工细致的白色棉布裙，脚下的鞋子沾染了肥沃的泥土，已然潮湿污浊。稚嫩漂亮的小手，抓着一把不知名的小黄花，那花朵小而浓密，像是无数穿着裙子的少女在她的指尖起舞。
　　男孩扬了扬眉，虽年龄尚小，却难掩一身的尊贵气质。他低笑一声，无奈的揉揉膝盖边的小脑袋，阴邪的眸子里增添了几许温柔。
　　不用多问，这次小依走失的原因依然是摘花。这女孩每次遇到不认识的花朵，就会一路专注的采摘，直到把自己搞丢为止。这样的戏码已在原家的庄园上演过多次。
　　“你在一路找这种黄色的花。”他笃定的陈述，语气中却无任何责怪的痕迹。
　　小女孩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花儿，这些小巧的花朵吸引了她，她将全部精力专注在采摘这特别的花朵上，全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离住处越来越远，等她发现时，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仔细端详着她亟欲保护的花朵，无奈的开口：“小依，这些花应该是花农特地散载培植的，并不是野花。”
　　闻言，她惊慌的抬眸，将手中的花束攥进怀中，护的更紧了些。小小的心中生出一阵自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培植花朵的辛苦，如果这些花朵并非野生，那她是不是破坏了别人的辛勤劳动。
　　过多的自责让她再再后退，直到踩进一处泥泞的水坑才停住。
　　五岁的楚依人已展露了不少运用花草的天赋，改良了数种濒临灭绝的花草，使其更适应恶劣的环境。虽然她几乎成为全球香料界的小神童，但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偶尔犯错再所难免。
　　“摘了，就拿回去做成标本吧。”说完，他看了看腕表，继而默默的审视着小女孩，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没有放过。“这次我真的破了纪录，花了三个小时才找到你。”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垂下头，躲避他犀利的眼睛。
　　他总是用那种近乎挑剔的目光审视她，从她有记忆以来便是如此，让她不敢接近，甚至刻意减少与他碰面的可能。
　　她局促的模样让他冷笑。“小依，若不是你的父亲远越重洋前来安顿你生母的骨灰，还执意要带着你，你根本没机会走丢在这里。”
　　修长的双腿迈开，踱到她面前。优秀的遗传让原家的兄弟比同龄人高出不止一个头，而这样的高度放在他身上，让她更觉压迫。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同时伸出细长的手，牵起她白嫩犹如雪球的小手。“我带你回去。”
　　这里离他们的住处已经太远，原沧海不得不讶异，她小小年纪，只因痴迷花草，竟然不知不觉跑出了那么远，他绕了七八个莽林才找到她。
　　美丽的女孩根本不敢看他，双眸死盯着泥泞的土地，慌张的点点头，隐约间听见远处另一个男孩也在唤着她的小名。这个名字只能由他们喊出，曾经另一个仆人的孩子，不知死活的这样叫过她，那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捏她的脸蛋，使力让她抬首与自己平视。
　　她看见他露出笃定而胜利的笑容，如迷的眼眸闪烁出她不解的光彩：“小依，你是我的，他没有找到你，他还是输了。”
　　他年纪尚轻，却对她彰显出强烈的占有欲，每当看着她时，某些奇异的情绪就是让他无法说清，只能顺着那些心底的意愿，宠溺她，爱护她。不过这小孩太不识趣，经常躲闪着他。这种想法让他不悦，瞳眸暗淡了几分。
　　“要是你长大了，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吃惊的瞪大眼睛，不十分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站起身牵着她向房舍的方向走去。远处，原碇天的声音越来越远，而碍于原沧海，她不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