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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弄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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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可以放你走,玄冰棺你留下。”应莫离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燕北晴得意的笑了笑,“现在是你要跟我谈条件才对。应大人,若你今天在这里发下誓来,以后你我互不相干,两不为难,我可以考虑将玄冰棺还给你。”
应莫离冷冷一晒道:“不可能,我不会放过暗影阁的混帐。”
“应大人说话真是直接,”燕北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样就是谈不拢啦?”说完故意将玄冰棺猛地一松,只见棺身立刻“咻”地向崖下滑去,应莫离脸色巨变,刚要抢上前去,却看见燕北晴伸出手,险险够住下滑的棺身,一把又将棺木够了上来,应莫离眼看着岌岌可危的棺木,却又不敢抢上前去惊动了燕北晴,心中不禁一阵焦急。
燕北晴小心的将棺木拉上悬崖,一边提防一旁的应莫离, 眼见这棺木马上就要拉回到崖上, 却听得棺身中“咔嚓”一响,他脸色一变, 心下暗道一声“糟了”,却见那棺材盖似乎是松开了,居然开始自顾向崖底缓缓滑去,他来不及多想,立刻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下滑的棺盖,这下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立时向崖底倒去,应莫离一见情况不妙,顾不上许多,一个飞身出去,只险险抓住了燕北晴的脚,两人一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挂在悬崖边上。
燕北晴眼见着面前的万丈悬崖,深不可测,料想掉下去可不一定有上次那么好运气,不禁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却听得上面应莫离没好气地声音:“你手中的棺木可抓紧了!”
“那个自然,这可是我保命的东西。”燕北晴心下明白,若不是自己手中还抓着应莫离的宝贝棺材,应莫离此时恐怕巴不得早将他狠狠扔下去了,哪儿还会这么好心的捉着他的脚。现在的情况对自己很不利,自己的双脚还捉在应莫离的手中,上去也是受制于人,棺木到手后,应莫离肯定顺便把自己了结了,燕北晴皱了皱眉头,心下闪过数个办法,居然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安然脱险,咬了咬牙,暗道,应莫离,你这样咄咄相逼,就别怪我手段狠辣了,眼中寒光一闪,当下主意已定。
应莫离小心翼翼的将燕北晴拖上了悬崖,刚要继续去够燕北晴手中的棺木,燕北晴却突然腾出手来反手一掌拍在应莫离的胸口,应莫离猝不及防,那一掌又结结实实的打在心口,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立时吐了出来,燕北晴一掌得手,立刻拖着棺木上来,整个人带着棺木就势一滚,终于滚到安全距离以外,一脸警戒的看着眼前的应莫离。
眼看应莫离重伤,燕北晴稍微放了一点心,又仔细检查拖在手中的棺木,这一检查可好,居然发现也许是因为方才仓促出掌,棺材盖居然不见了,想是刚才掉下了悬崖。心下微微懊恼,燕北晴又向棺身中看去。
原来一直没有打开,所以没有注意过,这棺材中居然躺着一具尸体。一眼望去,吓得燕北晴心头一跳,一种不安的感觉隐隐约约涌上心头,似乎自己犯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错误,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他疑惑的扫了眼前的无名尸体一眼,觉着非常眼熟,确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模样还挺端正的,居然还面色红润,难道说这棺木真的是什么宝物?把死人保存得像活人一样。他忍不住又望了一下棺木中的尸体,心中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慌乱,他摇了摇头,定了定神,略带戒备的向眼前的应莫离望去。
就是这一眼,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燕北晴努力睁了睁眼睛。整个人就像是被电流穿过,定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我一定是在做梦了——
是的,现在一定是在梦里。
怎么大白天的,也能做起梦来了。
燕北晴望着眼前的人,一瞬间竟不知道今夕何夕,如忽然坠入云雾里,眼睛像盲了,耳朵像聋了,整个世界在瞬间一片空白寂静,脑海中白茫茫的什么也没剩下——他拼命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张开颤抖的嘴唇,想说出些什么,却口干舌燥,什么也说不出口来。
应莫离脸上常年不变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正咳嗽着,扶着自己的胸口慢慢的站了起来,一脸愤怒的死死盯着面前呆若木鸡的燕北晴,脸上纵横交错的烧伤疤痕配着他杀气腾腾的目光此时看起来尤其可怖。
燕北晴却恍然不觉的向应莫离伸出颤抖的手去,呼吸急促得难以自抑——那张脸,那张脸,那多少次午夜梦回时萦绕不忘的脸,怎么可能——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回忆的凝结,仿佛是梦境一般的重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一向反应敏捷的大脑只能愣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轻轻地问自己,这有可能吗?
但是眼前这个人不会错的,这么多年来自己在脑海中怀念了千百遍,怎么会错呢?自己曾经窝在他怀里没心没肺肆无忌惮的擦鼻涕口水——那熟悉而安心的味道仿佛还在萦绕昨天——那个每天挂着大尾巴狼的笑容背着自己到处玩耍,骄傲的坏笑着说要做他飞天的儿子,可不能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弄错呢?
燕北晴的心头渐渐涌起一阵铺天盖地的狂喜,曾经以为永远失去的温暖依靠居然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阵悲喜交集,刚要张口唤出一声久违的“爹”,应莫离却突然狂怒的冲了上来,一掌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燕北晴还没来得及张开口来,就已经被应莫离杀气腾腾的霸道掌法打飞了出去,整个人斜飞出一丈多远,肩膀猛地撞在崖边的大树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一口鲜血立刻喷了出来。他努力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整个右边身体都麻木了,一动也不能动,他只好艰难的靠着大树坐了起来,顾不得擦去嘴边的血迹,张口就要表明身份。
应莫离却一脸狂怒的看着他,深恶痛绝的大声怒斥道:“你这畜牲!”看着应莫离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仇恨,燕北晴只觉得自己心中一滞,尖锐的疼痛感立刻从胸口漫了上来,疼得他整个人都微微的哆嗦了一下。应莫离却自顾扑到棺材前痛心疾首的顿足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一脸关切地俯向棺材中的“尸体”,用颤抖的声音唤道:“天儿!天儿!你听得见吗?”一边痛苦的摇着头,一边喃喃自语道:“十年功夫,功亏一篑...终于还是......”
燕北晴只觉自己的脑海中顿时一片混乱,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关键句子。
“玄冰棺,据说可以活死人,药白骨。”
“这冰棺你确定没有打开过?”“那就好。”
“天儿!”
“十年功夫,功亏一篑......”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他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燕家的那永世难忘的一天,浑身如入冰窖,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不停的下坠...下坠......他突然疯狂的站起身来看向那棺木中的人,这张脸难怪会这么眼熟,长得很像阿罗——只是更加苍白安静一些,方才情况混乱危急,自己竟一时没有能够认出来,被叫作天儿的,又这么像阿罗的人,还能有谁?除了那早就在自己面前伤重死去的燕天极,还能有谁?这玄冰棺是真的用来“活死人”的了?而功亏一篑指的是,难道,难道是说......
原来,原来自己真的是畜牲。
燕北晴浑身上下颤抖如糠糎,几次想开口,却始终声音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慢慢看向应莫离沾着血的衣襟,只扫了一眼,目光却立刻像被烫到了一样转开了去,又想起自己对应莫离先是下毒又是斩手的阴狠手段,心中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真是畜牲阿......
而最不堪的,还是眼前玄冰棺中的燕天极,只因为自己的狠辣手段,十年救治之功瞬间毁于一旦,原本,原本还有可能再见到的人......而现在,完了,一切都完了......那个藏在自己心底最柔软处的小小少年,一碰就痛得不得不放下心中邪恶的角落,却瞬间被自己毁了,再也回不来。
燕北晴,你原本是要为他们报仇的阿!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会伤害心中原本要捍卫保护的人?!
是谁说过,仇恨是把双刃剑,刺伤敌人,也毁灭自己。原来一直不懂得,原本以为可以承受一切仇恨的代价,却没想到这悔恨教训来得这样痛,这样痛彻心扉,悔不当初。这世上的事,本就不由“原以为”而决定,到最后,伤害挚爱家人最深的,是卑鄙不堪的自己。
崖上的两个人,一个伤心绝望,另一个痛悔欲狂,一时间四下一片寂静,两个人都如木雕泥塑一般,一言不发的愣愣看着棺木里毫无生机的尸体。
应莫离先前布置的埋伏,这时安静而有序慢慢围了上来,一圈剑光齐刷刷的指向毫无反应的燕北晴,训练有素的带队者,用目光询问着应莫离的命令。心力交瘁的应莫离眼中寒光一闪,冷冷的透出阴寒的杀机,“我不想再见到他。”
燕北晴微微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要说什么?能说什么?到现在自己还有脸说:“我是你的儿子”吗?这个卑鄙阴险,手段毒辣的丑恶杀手——刚刚害死自己哥哥的人,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他只是一脸木然,淡淡看着挥向自己的剑影。
可是...我不能死在这里...
——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在地上翻滚着,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至少...也要等杀了那个家伙......
——他翻身跃起,感觉到胸口剧烈的疼痛,身形一滞,被人一剑刺穿肩部——
到时候...若可能的话...再回来看看......
——他神情复杂哀怨的看了看应莫离,忍痛退出肩头的剑——
而且...我还要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他一个手刀击晕了身边一个敌人,运起战神决中的无上轻功,一边尽量避免杀敌,一边向人少处突围——
好痛......
——背部一阵尖锐的疼痛,燕北晴一脸震惊的回过头去,只看见应莫离没有温度的目光,以及手中刚刚射过,还没有放下的弓箭。他下意识的伸手向背后摸去,只觉得背后撕裂般痛楚,用手指摸去,多了一支带着羽毛的东西——
我不能死在这儿!
燕北晴回望着应莫离冰冷的目光,一阵难以抑止的哀伤如潮水般涌来,眼中泪光闪动,却愈发坚定了逃出去的信念——无论如何,今天,要活着回去,我还不能死!